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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孤独患者

一个人活在世上,或许带着千千万万的面具在生活,但是一旦他死了,那就真的万事休矣。

一个人死了,不管他生前伟大还是卑微,不管他高尚还是阴险,就代表着他这一生便划上了句号。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他们寻不到长生,纵然活着的时候权掌天下,但是该死的时候依然得死。

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是“人死如灯灭”。

不过对于萧云飞来说,一个人死了,却代表着一段新的旅程的开始。

这个世界上,尽管有些人很平凡、很普通,但是他们却会在不经意间让你肃然起敬。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死了,他却还活着。

赵长河虽然死了,按理说应该斩断阳世过往种种,但是却并不妨碍萧云飞对他的敬佩。

功德280,罪恶20,单凭这两个数据,就让萧云飞对赵长河肃然起敬。

因为生死薄,是不会作假的。

赵长河就连死了也不忘替农民工朋友找开发商讨回工钱,也或许正是因为他的执念,导致其无法被黑洞拉入鬼门关,从而无法正常进入六道轮回。

如果按照生死薄的显示,萧云飞生前算不得一个好人,他那红得刺眼的罪恶值便能说明这一点,他也不想去探寻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罪恶,因为这根本毫无意义。

人生在世,种什么样的因,便结什么样的果。

不过萧云飞自认为自己还算一个好人,自己做的事情所导致的恶性后果,只是他始料未及的。

因此,萧云飞对赵长河这样诚实、正直、有担当的人很欣赏,哪怕他们如今都成了鬼。

赵长河死了,但是他心愿未了,并不愿意去地府轮回转世。

虽然萧云飞可以用强硬手段拘捕赵长河去地府,但是那样一来,势必会给他本来就红得刺眼的罪恶值上再添一笔数据。

再说了,赵长河是萧云飞上任鬼差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客户,因此,他对赵长河格外开恩。

而且,新晋的孤魂野鬼,严格来说灵魂状态非常不稳,因为冥界法则所规定,这类孤魂野鬼就算有鬼差引路,一般也要过了头七才能去到阴间。

是以,萧云飞才会给赵长河七天时间,允许他去向活人讨薪。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心无牵挂,才能走得安心。

虽然赵长河死了,难道开发商就不应该结清欠人家的工程款吗?

萧云飞一直坚信一句话,出来混的,总归是要还的。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

放走赵长河的第二天,便是除夕了。

对于华夏人来说,除夕便意味团圆。

萧云飞坐在人民医院住院大楼的天台上,尽管寒风在他的耳边呼啸,但是他依然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他的眼神平静而又复杂地望着北方,因为那个方向,便是他生前的家所在的方向。

萧云飞的家在花城,在那间普通的居民房里,住着他鬓角斑白的母亲以及他聪明伶俐的妹妹。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如今他在世上的亲人,也就只剩下母亲和妹妹了。

一个个熟悉的人,一件件忘不掉的事情渐渐浮现在萧云飞的心头。

父亲是一个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双腿被穿甲弹打成了碎渣,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父亲捡回来一条命,但是从此以后,他一辈子都是在轮椅上度过的。

自己接到京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便是父亲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

然而,因为自己在校园网传播蠕虫病毒被学校勒令退学,父亲勃然大怒将他逐出家门,更是扬言与他割裂父子关系,从那以后,萧云飞便再也没有回过家。

直到父亲去世,萧云飞回到家,跪在父亲的灵堂,哭得跟一个孩子一样。

萧云飞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最终导致英年早逝。

父亲死了,自己也死了。

或许自己的死讯传到母亲耳中,她一定是痛彻心扉的吧?

母亲本是燕京千金大小姐,但是却为了父亲到了花城,她的肩上承受了太多太多的重压。

也不知道母亲和妹妹现如今过得好不好?

萧云飞的眼角有些湿润,他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望着北方沉默不语。

他的内心非常渴望回到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城市,但是他的心中却又充满了忐忑与恐惧。

自己已经死了,回家又能干什么?徒增伤悲吗?

萧云飞忍不住仰天大叫一声,不过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得见他的叫声。

天使之翼“唰”的一声展开,萧云飞煽动翅膀,整个人如鹏鸟一般,直插云霄。

天空中不时绽放出璀璨灿烂的烟花,不过却转瞬即逝。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绝于耳,空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味儿。

钟楼的大钟敲响了,广场上守岁的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有人拥吻,有人尖叫……

谁也不曾看到,在云层之上,有一个悬浮在空中,默然无语的注视着狂欢人群的鬼差。

这一切,似乎与萧云飞毫无关系,他与这个世间,泾渭分明,格格不入。

十二下钟声结束。

农历乙未年羊年已成过去,农历丙申年猴年揭开了新的篇章。

************

春节长假,街上的人倒是挺多的。

不过医院这段时间却冷清了许多,华夏人的观念一般不愿意在春节期间去医院看病,除非确实是在没办法的情况。

萧云飞这些天在医院里感觉百无聊赖。

春节期间,萧云飞在Y县的各大医院以及殡仪馆游荡,只希望再遇到一两个跟赵长河一样的孤魂野鬼,不过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一连好几天过去了,也没遇到一个这样的灵魂。

期间,医院里倒是出现了几个死亡者,不过人家都是属于阳寿耗尽的正常死亡,死后灵魂直接被黑洞拖入鬼门关走六道轮回的正常程序去了。

这段时间里,萧云飞白天黑夜四处闲逛,几乎已经把这不大的县城已经逛了个遍。

医院、太平间、墓园、殡仪馆……甚至连不少公共厕所,都留下了萧云飞的足迹。

这些阴气比较旺盛的地方最容易滋养孤魂野鬼,也通常是一些滞留在阳间的鬼魂最喜欢待的地方。

不过很遗憾,萧云飞并没有什么收获。

至于赵长河的讨薪进展如何,萧云飞也没有多少心思关注,只要人工智能手表上代表赵长河的红点显示没有异常,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经过这段时间在人间的游历,萧云飞基本上适应了这种孤独、无聊、无趣的鬼差生活。

没有人看得见他,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就像是一个孤独患者,独自穿行在阳间,纵然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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