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司晨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从没想过,他只知道必须稳住夏成烈,却忽略了妻子的感受:“香茹,是为夫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这个家,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对不起这个家,就不要一错再错,老爷,你知道吗?虽然这么多年,你从没给过我一点温暖,从没陪我出去走走,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为了黎民百姓不眠不休,你的付出别人不懂,可是我懂。”
老者伸手抹去泪液,为了天元,他的确付出了一生,可身在其位,得谋其事。
岳香茹伸手摸向丈夫的脸颊,用着此生都没用过的仰慕神情凝望:“因为朝廷中有你们这些清廉的好官,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你知道吗?每当百姓们说起你时,那种发自内心的赞扬,我看了很是骄傲,因为我能成为你的夫人,老爷,在我心里,你是世上最好的官,谁都比不了。”
妻子越是这么说,皇甫司晨就越是愧疚,因为他若要保护这个家,就得舍去千万百姓,他不敢想若是天元亡国了会如何,多少人得流离失所?奸淫掳掠,都成为敌国奴隶,他不能这么做,所以他只能扶夏家人上位。
“夫人,什么事为夫都能答应你,唯独收秦氏为干女儿这事,为夫答应不得。”末了,转过身躺了下去,他欠的这些债,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的。
岳香茹深深闭目,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他还是愿意牺牲皇甫家而换国泰民安,气吧,人家如此精忠报国,她有什么资格生气?不气吧,一想某天全家人都得跪在断头台上,便心如刀绞。
等等……眉头缓缓拧作一团,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就是老爷带头让皇上废后,皇上一不高兴就震怒了……’
倏然瞪大眼,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皇帝不高兴?还震怒?这就奇怪了,轩辕寒修不是一直想废后吗?按理说该正中下怀的,为何会生气?
不管是什么原因,轩辕寒修不想废后是真的,擦擦眼泪,唇角一点点弯起,如果轩辕寒修不想废后,那这事就好办了,啧啧啧,干女儿,你越来越让干娘刮目了,呵呵,想必皇帝是喜欢女儿的,大伙做再多也不及那小子一句话。
听干女儿的意思,轩辕寒修是在她救了太后时开始折腾她的,看来并非是折磨,而是一种喜欢的表达方式,但她相信干女儿没悟出这一点,因此觉得是在折磨她。
对啊,堂堂一国天子,岂会这般小气?老跟一个丫头片子过不去?且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折腾一女人?没错没错,就是那小子看上她的干女儿了,甚至不惜废了柔贵妃,年轻人的感情都是青涩的,让人无法理解的。
或许连轩辕寒修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视线总是停留在干女儿身上,就说嘛,小雅这孩子魅力十足,哪有被冷落的道理?
越想越兴奋,看来她是真的捡到宝了,认了个迟早会名正言顺的皇后干女儿。
偏头狠瞪了一眼丈夫,老东西,人家夫妻的事,你老跟着搀和个什么劲?越来越欠揍了,如今只要这老头子点头,加上轩辕寒修的权利,小雅这个皇后将无人能撼动,哼,她就不信这些老头子们会是一国之君的对手。
轩辕寒修……这小子也是榆木脑袋,喜欢人家就好好的去相处,非要让人家误解,看小雅说到丈夫时的鄙夷,希望不要弄巧成拙吧。
不过这种追求方式挺可爱的,干女儿真幸福,不像她,还没享受爱情的滋味,人已老去。
右相府,郑梁栋早被妻子打得面目全非,站在寝卧里惊愕的瞪视着得了失心疯的爱人,至今都不敢相信他最温柔贤惠的发妻会跟变了个人一样,瞧,还拿着棍子审理他呢,这不是他的贤妻,绝对不是。
难道被皇甫家那母老虎附身了?
“说吧,究竟答不答应?”崔碧霞坐在椅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手中棍棒。
“夫人呐,你不能这样,以后不许再和皇甫家那母老虎来往了,你都快被她给带得走火入魔了,你是丞相夫人,不可以这么没家教。”郑梁栋苦口婆心的劝导,这像什么样子?说出去多丢人?
‘砰!’崔碧霞狠敲木桌,用棍子指着老人怒喝:“你是在骂本夫人没教养吗?”
郑梁栋咬牙,难道她觉得她现在有教养吗?天呐,才一天而已,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的夫人会狂性大发?而且下手一次比一次狠辣,哪还有昔日柔若无骨之态?如果收的是平凡人家的女子,他岂会不顺着?
那可是必须废除的皇后,迟早打入冷宫的,这种女子,躲都躲不及,她居然还要收人做干女儿。
“夫人呐,你想想看,为夫可是一直反对皇上宠幸她的,如果此时突然转变主意,百官会怎么想?就因为咱们收了她做干女儿吗?这是徇私枉法。”为何就不能站在他的角度想想?
崔碧霞懒得跟他废话,沉着脸哧哼:“哪里徇私了?她秦素雅是个欺上瞒下的人吗?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吗?人家不但心肠好,还情深义重,收她做女儿,我觉得很荣幸,行不行给个准话吧。”老不死的嘴怎么这么严?
折腾了一晚上,就是不肯松口。
郑梁栋决绝的摇头。
‘砰!’
“哎哟喂,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呀。”被推出门外栽了个跟斗的老人捂着后腰控诉,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这日子还能过吗?
崔碧霞将一个枕头扔了出去,单手叉腰警告:“从今天开始,你若敢踏进本夫人房间一步,就直接打断你的腿,这样往后你就能好好在家陪本夫人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郑梁栋在家中一项都是高高在上的,崔碧霞从不敢正面忤逆他,这也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男人嘛,谁想像皇甫司晨那般没尊严?而目前天翻地覆的变化令他又气又急,犹如晴天霹雳。
他不喜欢妻子的变化,非常反感,可又舍不得真休了她,毕竟在一起风风雨雨几十年了,粗喘着上前拍门:“夫人,你先开门,咱好好说行吗?”
“滚一边去,你一天不答应,本夫人就跟你耗到底,有本事你就休了我,这样也不错,反正这日子也没法过了,我就带着儿子们回娘家,你一个人过去吧。”
“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为夫怎会休了你?再说了,你总得容为夫考虑考虑吧?听话,把门打开,明日还要上朝,该歇息了。”
“你都要害得我们全部上断头台了,还想睡觉?滚滚滚,再敢鬼嚎,我可真就不客气了。”
郑梁栋一听这话,大甩衣袖走到了院子中央,疯了,全都疯了,连那些丫鬟婢女也不要命了,竟敢连夜饭也不给准备,如今还被赶出房门,以为这样他就会妥协?冷哼着走向书房,却发现门上挂着大锁。
黑着脸在府里转了一圈,但凡是能遮风挡雨的屋子都上了锁,唯独杂乱柴房,愁眉不展的走进,环顾了一圈,不得不到草堆里栖身,这叫什么事?堂堂右相居然沦落到睡柴房的地步,而且跪了一整天,回来又滴水未进,饥寒交迫……
妇人之仁,就因为人家可怜就拿社稷开玩笑,他要真这么做了,还有什么资格在朝为官?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陪她胡闹,更不会给皇甫司晨机会来羞辱他。
秦素雅,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以为骗到他夫人就能保住后位?痴人说梦,真没看出那女人如此有心计,实在可恶。
与此同时,冷宫一处废弃数十年的庭院内,秦素雅手舞足蹈的给心仪之人讲解白日奇遇,而男人则环胸斜倚树下,含笑凝视着女孩儿眉飞色舞的在身边绕来绕去,周遭只有一盏宫灯,却能照明女子每一个细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