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后一面?皇甫司晨不假思索的起身,边步履蹒跚的往外奔走边道:“家中有要事,为了江山社稷,诸位万不可气馁。”
郑梁栋揉揉膝盖,也退了出去。
留下满堂怨念,一些快支撑不住的老臣面面相觑,凭什么?带头的可是他们两个,这下说走就走,家中再大的事也没劝阻皇上重要吧?可人已经走了,一胡子花白的老者环视了一圈,颇为迥异的站起:“突然想起家中也有点要事处理……”说着说着,人已走出大门。
再跪下去,恐怕真要见阎王爷了。
“咳……好像大夫说母亲近日身体欠佳,我得回去尽孝了。”
跟着十来人也都站了起来,相互说着自己的难处,后携手而去。
一些还坚持得住的年轻人见老臣们都各自找着理由离开,心里愤愤不平,一群老奸巨猾的东西,走也不说带上他们,总不能每个人家中都有这么多惨事吧?
“李尚书,你家夫人就这几日临盆吧?”
“是啊,崔侍郎,你夫人不是也快临盆了吗?”
于是乎又走了一批,当然,这一批却带走了所有文臣,渐渐的,整个太和殿内,仅剩下武将们还在坚持,夏成烈黑着脸站起:“还跪着干嘛?都回去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为了想立女儿为后要逼宫呢。
他相信那俩老东西家中的确有事,否则不会离开,那么愚忠的人,岂会拿社稷开玩笑?秦家女儿有什么资格坐在天子身畔?对于废后之事,他丝毫不担忧,迟早都会如愿,就是不知柔儿什么时候才能好转。
“皇上,您看,都走了。”
空荡荡的殿堂中,轩辕寒修背手立于龙椅前,嘴角含笑,邪肆张扬,这次就让他们看看,何为君,何为臣,一个连臣子都掌控不住的皇帝,与傀儡有何差别?
刘庚持着拂尘立在了男人身后,一同观望空阔大殿,姜的确是老的辣,但有句话也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就这群朝臣也妄想也天子对抗,自不量力,想到什么,问:“圣上,今日安排欠缺妥当,您吩咐过,每日膳食由娘娘负责,她却一天未进御膳房,您也不过问,似乎没道理。”
轩辕寒修敛去笑意,走向后堂:“朕早发过话,不想再荼毒自己的胃,皇后不必再去御膳房了。”
“圣上英明。”刘庚呼出口气,若是这样,娘娘应该不会起疑,刚开始只想着怎么和二位夫人拉好关系,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连娘娘那么聪慧的人都忘记要给天子准备膳食之事,更何况他个奴才?
好在皇上心思细腻,早想到了这一点,否则真可能会穿帮。
栖凤殿,秦素雅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神情紧张,仿佛将要大祸临头一样,完了完了,只顾着去玩,却忘记了要去给那混蛋做饭,虽说回来后一直都很平静,没人前来宣旨降罪,但越是安静,暴风雨就会来得越猛烈。
早知道临走时该谎称病了,亦或者让莫修如法炮制给他做一份昨夜的饭菜,也比现在抗旨不尊强吧?那家伙说不定早知道她和刘庚偷溜出宫一事了,刘庚不会正在受罚吧?
她就不明白了,那家伙明明有那么多御厨,干嘛非要来折腾她?
“娘娘!”阿樱匆忙进屋笑着禀报:“娘娘洪福齐天,皇上并未发怒,甚至都不知晓此事,且早早就通知了御膳房,不想吃娘娘您做的菜,因此没有发觉。”
秦素雅拍拍胸口,第一次幸幸苦苦给人做菜被嫌弃而不郁闷,甚至还得感谢他全家:“我没去御膳房做工,就没人发现吗?”
“当然有,但是廖总管给遮过去了,您出宫和没去御膳房受罚之事,神不知鬼不觉。”
某女这才安心落座,端过茶水一饮而尽,后重重的搁下,廖总管这份情她会记着,但心里对轩辕寒修的反感日益浓烈,什么玩意儿,是他自己非要她下厨的,不好吃昨晚还吃那么多?而且在这宫里,几乎是他让她干嘛,她就必须到位。
看着吧,目前她是在忍辱负重,等秦家脱离牢狱,再让她下厨,非弄点巴豆折腾不死他,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像轩辕寒修这么肆意妄为的,真希望哪日那家伙成为乞丐,而她绝对天天扔根鸡腿给他,顺带揶揄几句。
恶劣到极致了。
好在有惊无险,今天果然是她的幸运日,认了两个牛叉轰轰的干娘,还感受了一把家人的温暖,更畅游了一番古代庙会,若是以后每天都这么心想事成该多好?
最值得庆幸的是,墨尘会来教她学内力,用不了多久,她也会像那些高手一样在屋顶飞来飞去,日子还是无限美好的。
自古有人欢喜有人愁,左相府,皇甫司晨火急火燎的冲进大门,一想到那太监的话,老泪再次横流,万分自责白天为何没陪爱妻逛庙会去,才遭受此祸端:“夫人,夫人!”
“恭迎老爷回府!”
往日趾高气昂的丫鬟们排列两行,乖顺的冲当家主人行礼,个个毕恭毕敬,脸上带着谄媚。
皇甫司晨停住脚,在看到一群丫头面带笑意时,便明白了个大概,还别说,自从娶了岳香茹后,府里的丫头何时特意恭迎过他回府?不甩脸色他就得阿弥陀佛了,并未受宠若惊,因为不符合常理,看来是夫人还在气头上,故意摆阵来折磨他的。
果然,岳香茹早早等候在旁,见丈夫归来,轻快的上前欠身行礼:“妾身参见老爷。”
清癯的眸子瞪圆,边抬手将眼泪逝去边胆颤心惊的查看四周,好家伙,所有人都弯着腰呢,仿佛他不喊起身,都会一直保持下去,再看看眼前行大礼的夫人,皇甫司晨彻底呆滞,开始怀疑是不是走错门了,但这的确就是他的府邸。
受到这等尊重按理说该谢天谢地的,可心里就是惶恐不安,快速搀起爱人:“夫人这是作甚?”
“老爷!”岳香茹今儿个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本就不显老,此刻更是风韵犹存,配上那娇滴滴的神态,几个中旬老人受得住?
皇甫司晨一阵昏眩,眼前楚楚动人、善解人意的岳香茹是他年少时梦寐以求的佳偶,但那也是年少时,这么多年,早习惯了被妻子拳打脚踢,突然变得贤良淑德,真有些毛骨悚然:“夫人呐,你这是怎么了?还有你们,都起来吧。”
“谢老爷。”丫鬟婆子们同样和颜悦色的去大堂忙碌晚膳。
岳香茹笑着拉过丈夫的手往屋里走:“老爷,妾身知道这些年没做到妻子的本分,老是以下犯上,今儿个便诚心给您道歉,这都是妾身用了两个时辰亲手为您准备的,可否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贱妾?”
末了,将其按在椅子内,偏头眨也不眨的对视,满脸的自责,别提多真挚了。
贱……贱妾?皇甫司晨不露声色的擦擦额头冷汗,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样?吞吞口水接过妻子双手递来的筷子,还亲手为他做饭,这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谁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的妻子变得这般骇人?
还是说那根本就不是他的爱妻?不不不,就是香茹,不论模样还是气息,都是跟了他半辈子的女人。
“老爷,这道秘制排骨是贱妾专门为您准备的,尝尝看?”岳香茹指指中间一盘美食,面带讨好,言行举止间,都不似在对待一个普通男人,而是当佛祖般供奉。
如此大的反差一时之间任何人都消化不了,更何况被欺压惯了的皇甫司晨,举起筷子伸到了盘中,却因手臂颤抖得厉害,刚夹起又滑落,来来回回试了多次,一块排骨愣是夹不起来,豆大的汗液顺着脸颊淌进脖颈,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无人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