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一辰到最后也没有面壁思过出个一个所以然来，也因此暂时被季慕粼给冷冻了。
不过，因为庭审暂时押后的缘故，之前的忙碌节奏也随之暂时告一段落。趁着难得的清闲，祁一辰决定去看一看自己那仍旧在服刑的父亲。
祁天耀得到季慕粼的单独照顾，即便在狱中条件也比别人要好。这一点从可比单人公寓水准的单独牢房就可见一斑。
祁一辰听着牢房大门在背后沉重落锁，这才将实现落在房间里的人身上。
祁天耀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以前他身上那种和谁都要争个高下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如今的祁天耀像是老僧入定，看得祁一辰都觉得心中宁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换了一声“爸”。
祁天耀从书桌旁转过身来，对他微微一笑：“回来了？”
祁一辰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祁天耀苍老了很多，但是祁一辰心中却也知道：祁天耀的下场是自作自受。为了他所谓的野心、为了祁家的一切，他已经让太多人牺牲了。
祁一辰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宁可自己不是什么祁家大少爷。如果他只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母亲大概会幸福得多、弟弟大概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丧心病狂的模样。
上梁不正下梁歪。祁天耀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只教会了他们两兄弟如何为自己争夺利益，却忘记了教他们最基本的那些东西。
祁一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还好么？”
“哼，怎么可能会好？”祁天耀的表情虽然平静，但言语之中对季慕粼的恨意已经昭然若揭，“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还需要让季慕粼照顾着才能够好好过日子。你说我会好么？”
祁一辰忍不住骤起眉头：“我还以为你变了。”
“我是变了，清心寡欲了。”祁天耀微微笑了一声，眼底的表情却仍旧冰冷，“但不代表我变蠢了。阿辰。我知道你回来是要报仇的。祁家不仅仅是我的愿望，也是你妈妈生前最重要的东西。你不需要顾及我，尽管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如果祁一辰不是明白祁天耀这些话纯粹是出于对季慕粼的恨，那他大概真的会被祁天耀这难得的慈父态度所感动。
可此刻他只能冷笑：“爸，你从来就不了解妈。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祁家，而是您、是我和阿清这两个孩子。”
祁天耀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变得那么感情用事？你想要说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祁一辰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是。季慕粼不应该隐瞒我，但是，恐怕谁都没有责怪她做的一切。毕竟她所谓的复仇，只是将曾经被掩埋起来的证据找出来告知天下了而已。”
祁天耀终于变了脸色，愤怒地抓起桌上的被子对着自己的大儿子扔了过去：“你这个不孝子！”
祁一辰淡定地躲开了向自己飞来的武器。搪瓷杯在牢房的铁栏杆上撞了一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
“您这样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祁一辰无奈地摇了摇头，“您这辈子，算是完了。”
“而你呢？你就准备开开心心地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吗？”祁天耀咬牙切齿。
他不明白祁一辰怎么能够想开。自己父亲一辈子的心血被人毁了，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特权就这样没有了，祁一辰怎么那么看得开呢？
然而，祁天耀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祁一辰恰恰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祁一辰才意识到自己当初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模样有多么丑陋。
“爸，你也该放宽心了。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祁一辰实在无法理解祁天耀的思维，“你为了金钱做偷鸡摸狗的事不说，甚至害死了自己的兄弟、害死了一个小女孩最憧憬的父亲——您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
“哈哈哈，你这是要吃斋出家了吗？”祁天耀瞪着祁一辰，脸上的笑容让他感到既陌生又心惊，“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技不如人被季慕粼摆了一道输了我也认了。但是你可别来说什么忏悔之类的话——这会叫我觉得恶心。”
祁一辰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时，狱警刚好来提醒他时间到了。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就跟狱警说，我会替您置办周全。”祁一辰仍旧扮演着孝子的角色，可是心里却忽然感到万分疲惫。
他想要回家，想要紧紧拥抱那个脾气大自尊强的小女人。
祁一辰将车停在公寓楼下，可还没有上楼，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狼狈地退到了阳台上，看上去岌岌可危。
祁一辰怒目圆睁，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冲进消防楼梯向上冲去。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爆发出如此强大的运动潜力，十几层楼的距离似乎被他几步就冲到了顶。
季慕粼的房门打开着，门锁明显是被人暴力破坏。
阳台上，季慕粼的身体被逼迫得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她的阳台并不是封闭式的，栏杆也只是顶到后腰的位置而已。
祁一辰想也不想，抓起阳台一角的一只空花盆，对着袭击者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季慕粼发出一声尖叫，却已经被祁一辰抓住了手臂一把拉进了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
祁一辰自己也在发抖。他无法想象自己如果晚回来一分钟会面对什么样的后果。季慕粼或许会和她的父亲一样从高楼坠下，唯一的差别是她的父亲是自杀，而她却会成为一个沉默的受害者。
季慕粼死死抓着祁一辰的衬衫前襟，整个人恐慌到了抽搐的地步。
祁一辰将她不断软倒下去的身体牢牢固定在怀里，扶着她到沙发上坐好：“不怕，宝贝，不怕啊。我以后每天都陪着你。”
季慕粼这才点了点头，惶恐地四下环顾：“季琰呢？我们儿子呢？”
“他还在学校那边呢。二四六下午额外的创新课，记得吗？”祁一辰温柔地抚摸着季慕粼的头发，“没事了，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就好。等一下警察来了，我们给他们做笔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