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将军，你先别走。”李嫣说：“你能不能在外面等我一下。”
蒙钺点头应允。
李嫣赶紧把东西拿到房里去，推开门，发现这是个很大的书房，往里有个侧门，再进去才是卧房。
因为有蒙钺在外面等，所以李嫣顾不得多看，随意把行李往屋子一扔，赶忙走了出来。
心中还想着，这逸王府也不错啊，给丫头住的都那么大。
不过，既是丫头住的，要书房来干嘛。
“走吧！”她笑道。
“去哪？”蒙钺有些摸不着头脑。
已是黄昏，夕阳洒在院里，冷清的竹子看起来温暖许多。
“你知道这牧州哪里有好吃的吗？”李嫣眯着眼问道。
蒙钺点头，说：“你是让我将你带出去？王爷知道吗？”
这似乎不太好，不过看着眼前的人，他又不好拒绝。
天底下，恐怕没有男人能拒绝这双眼睛。
这样充满光彩。
“为什么要他知道？”李嫣说：“别管他，他此刻已经在什么一云两云的楼上左拥右抱了，今夜都不一定回府。”
“你私自出府，不好，还是去跟吴总管说一声。”蒙钺还是担心。
李嫣佯装生气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莫不是小气，请我吃一顿饭也不肯？我们出去了，门房的人，自会去报告吴总管。”
“那好。”蒙钺也不再扭捏了，只说：“走吧，我带路，你想吃些什么？”
“酒！”李嫣晶亮的眸子中闪着光，“要请我吃好酒！”
“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逸王府。
早已有小厮将马牵过来等着。
“能不能走着去啊……”李嫣看到马，脸色一白。
蒙钺见她走路的样子也有些奇怪，便笑道：“走着去也可以，只不过，要走很远，可以么？”
“嗯！”李嫣点头，别说很远了，就算是让她滚着去，都不愿再骑马。
夜色愈浓，牧州的街道很冷清，牧州的风也比别处的凉些，空气吸到鼻腔里，有苍凉的味道。
李嫣缩了缩脖子，四处打量着街道。
“你们牧州，可真冷。”她轻声说。
蒙钺见她走得慢，也特地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走着。
“李姑娘，你与陈公相识吗？”他问道。
怎么又是问那个怪老头的事情，可能这个老头子在牧州真的很出名。
“嗯。是忘年之交。”李嫣答道。
“果真如此？”蒙钺想起陈兴嘱咐他的话，再低头看看李嫣，并不怀疑。
街道两边的店家，纷纷将灯笼悬挂起来。
来到牧州，李嫣感觉一切都静下来了。
很快，蒙钺带着她来到了一家小酒馆。
两人坐下，店家便熟门熟路地端上茶水，也不多问。
“你是这里的熟客？”李嫣问道。
蒙钺点头，说：“这里也是我与逸王相识相知的地方，那时的我，只不过是个逃兵，东躲西藏过日子，幸亏遇到他。”
“怎么你们都说他好？”李嫣纳闷了，这个段泓，收买人心的手段可不一般啊。
“日子久了，你也会知道他好的。”蒙钺说着，给李嫣倒茶。
“你不会也喜欢他吧。”李嫣侧头问道。
蒙钺避开目光，只是笑。
“就我一个人觉得他不好。”李嫣看着茶碗，皱眉道，“这是什么？我不要喝茶！老板！拿最好的酒来！”
蒙钺拿着酒壶，只给她倒了一杯。
李嫣扬起头，一饮而尽，说：“不好喝！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喝酒。苦苦的，一点也不好。”
“只饮一杯就好，否则回去，王爷又要责罚你。”蒙钺想起她被摔下马，“你只是因为笑，便遭殃了。如果再喝醉……”
“再来一杯！”李嫣伸出一个小指头，“还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蒙将军，再倒一杯。”
因为拗不过她，蒙钺给她倒酒，不提防，被她将酒壶抢了。
“蒙将军，我以为你是个豪爽的汉子，怎么连喝酒都扭扭捏捏的，还不如我！”李嫣笑罢，仰头，将整壶酒都灌到嘴里。
火辣苦涩的液体，烧着喉咙，仿佛一团火直接倒进了心里。
呛得她眼泪直流。
当蒙钺伸手抢过来的时候，酒壶已经空了。
“老板！再来一壶！”李嫣双颊通红，眼眶也是红红的。
桌子上的菜一口都没吃。
一壶酒下肚，胃里火辣辣，心里有团无名火，憋着很难受。
“李姑娘。”蒙钺劝道，“别喝了。”
李嫣不管他，还是一杯一杯地倒酒喝。
等几分酒意上头，她没注意到，蒙钺早已经把酒壶换成了茶壶。
她一杯接一杯喝着，说道：“好奇怪！这个酒怎么越喝越淡，好酒！店家！你们酿得好酒啊，越喝越甜。”
“蒙将军，你说你以前是逃兵，为什么当逃兵？”李嫣借着酒劲问道。
蒙钺说：“我原是镇守西北的一员小将，遭奸人陷害，若不逃，便要背负指挥不利之名，战败的罪过，就全归咎在我头上了。”
“你说说，段泓是个什么人啊？”李嫣问道。
蒙钺认真说：“是个好人。”
“不。他不好。”李嫣指了指自己，说：“你知道吗？他在临野州强抢民女。我！我就是他抢来的。”
“你喝多了！”蒙钺说。
李嫣眼含泪水，道：“其实他是什么人跟我也没关系，我不想来的，我还要回临野州，还要去报仇。”
“报仇？”蒙钺问。
“血海深仇！”李嫣想了想，心觉悲哀，又灌了一大壶茶进去。
“这个酒没用！喝下去了，净是从眼睛里流出来！”李嫣说道。
蒙钺见她如此，心有不忍，将她拉起来，说：“天色晚了，还是回去吧，不喝了。”
“我在临野州，有爹爹，有哥哥，我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了。”李嫣哭道。
“你还有朋友。”蒙钺说：“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朋友，有什么话，都可以来与我说。”
就算没有陈公的嘱咐，他也会帮她。
见她站不稳了，蒙钺问她：“能走回去吗？”
李嫣摇头，说：“不能！我浑身都痛，我感觉自己快死了，你知不知道，我骑了一天一夜的马。”
接着她小声说道：“悄悄告诉你，我的屁股都磨烂了。”
蒙钺低声笑了，说：“那我将你背回去，好吗？多有得罪了。”
“不得罪！不得罪！”李嫣摆摆手，示意蒙钺半蹲，她自己爬到蒙钺的背上，说：“以前我哥哥总是这么背我。”
趴在蒙钺的背上，吹着清凉的晚风。
蒙钺的背很宽，走路很稳。
李嫣感觉清醒了许多。
她猛然问道：“蒙将军，你不喜欢女人吧！”
“嗯？”蒙钺轻声应了，问道：“为什么这样问？”
“你刚才说了，你不喜欢脂粉香气，哪有男人不喜欢脂粉香气的。”李嫣嘟囔道。
蒙钺闻到李嫣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
“你不喜欢女人便好了。”李嫣说：“若是你不喜欢女人，那段泓就没理由责怪你。”
她居然直呼逸王的名字，蒙钺印象中，没人敢这样喊。
“不用担心，”蒙钺说：“回去之后，我只说是我执意要带你出来，就算受罚，也只是打几板子，我受得住。”
“你认识翠儿吗？”李嫣问道。
“不认识。”蒙钺答。
“翠儿也是这样护着我的，臭逸王说不让我吃东西，翠儿偷偷给我蜜枣……”
李嫣说着，似乎是想到了好事，笑了起来。
“翠儿是个很好的姑娘，但是她被我害死了……”
蒙钺听到后背传来闷闷的声音，衣领处冰冰凉凉的，是哭了吗。
“其实……翠儿姐姐死后，我一直很伤心，可段泓不许我伤心。”李嫣说：“所以一路上，我只能装作没有事。”
“一想起翠儿姐姐，我就心如刀割，我害死了一个人，你知道吗？”
不许你伤心，或许是为了你好。
蒙钺说：“别太自责。”
“蒙将军，你很厉害吧？”李嫣问道。
蒙钺说：“你是指武功吗？”
“嗯，你做我的师傅好不好？”李嫣求道，“我要习武，变得很强，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
“好。”
“你知道吗？”李嫣吸了几下鼻子，说：“我跟段泓说要跟你习武，他不许，他说他才是牧州第一！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他说得对。”
“师傅，你会使软剑吗？嗖嗖嗖，很厉害的。”李嫣喃喃道。
此时她已经头昏目眩，只知道问，根本听不清楚蒙钺在跟她说些什么。
“我不会使软剑，我使的是重剑，软剑轻巧隐蔽，方便携带，逸王会，他没有骗你，他很厉害。”蒙钺认真道。
背上的人半天没了反应。
“李姑娘？李姑娘？”蒙钺问道，“睡了吗？”
“我告诉你，我有一个仇人……”李嫣迷迷糊糊地说：“要……杀了……杀了他……”
“杀了谁？”
“酒真是好东西……吃了……好晕……我好厉害……梦里也可以杀人了。”
李嫣时不时冒出一句话。
“到了。”
蒙钺回到王府门前，见她酒劲还未散，若是此时回去，定是要被责罚。
“我带你再走两圈，吹吹风，酒醒了再回去，可好？”他问。
“嗯！”李嫣含糊回应道：“你真是个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