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长街上,往日摆满了货摊的青石路旁,此刻的商贩却是寥寥无几,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庆陵街该有的热闹繁华忽然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变得萧条而又寂寞。
春雨茶馆已经关门了,却并不是因为兽潮的入侵。早在兽潮来到太平镇之前的数日,出于陈家的强力打压,春雨茶馆就已经一个客人都没有了。
数日前,每日午后的时间,茶馆之中本来偶尔还会有几名客人的,但是却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被一群人毒打一顿,然后丢出茶馆去。
自此太平镇的百姓们就都知道了,春雨茶馆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否则又怎会天天有人来店里闹事?
再有一段时间,太平镇里几乎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去春雨茶馆里喝茶会被茶馆的仇家毒打一顿。百姓们也都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再有人去做春雨茶馆的生意。
有时候一天之中几乎连一名顾客都没有,但吴掌柜却不知道为什么,依然不肯关门,哪怕每天都只能守着空空如也的茶馆,他也坚决想把这生意做下去。
然而就在吴掌柜还在拼命撑着不想关门大吉的时候,春雨茶馆中忽然来了一名客人。
那是一天晚上,就在茶馆即将打烊的时候,一名年轻的男子忽然走进了茶馆中。
他神色有些慌张,又有些犹豫,似乎心里在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店家,来……来壶茶,我要……上……上好的碧螺春!”他结巴的说道,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一句简单的话却似乎已经憋了好久一般,待到说出口时却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短句。
就算一直到如今,吴掌柜也还记得那人喝下手中茶盏里的碧螺春时,脸上那一抹犹豫与决绝就像是手中拿着的是一晚毒药一般。
那天夜里吴掌柜开开心心的迎进来春雨茶馆数天之内的第一名客人,他那天很高兴,因为有第一个那就一定会有第二个,他甚至还想着要不了多久春雨茶馆就能恢复到从前那般昌盛。
但正当他准备欢欢喜喜的送走这名客人时,他却怎么也没办法再高兴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年轻男子忽然之间倒地不起,甚至还口吐白沫,像是发病了一般浑身抽搐着。
“来人啊,快叫大夫!”吴掌柜顿时觉得一阵头晕,似乎天地都在这一刻坍塌了一般。
几分钟不到的时间,白胡子的梁大夫半个身子都还在门口,那人却已经断气了。
吴掌柜看着这一幕,眼前忽然一阵发晕,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梁大夫乃是太平镇最有名的老中医,到他这一代老梁家已经是三代从医了,所以太平镇的百姓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相信他的医术。
看着大门之前忽然闭上眼睛的年轻男子,梁大夫忽然一针刺入了他的脑袋上。
几分钟之后,那人的眼睛却依然禁闭,似乎看够了这个世界的风景一般,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吴老板,这人乃是中毒而亡啊,你们春雨茶馆究竟是得罪了什么啊?”梁大夫叹了口气说道,说完又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人发黑的脸庞与眼窝。
“梁大夫,这不可能啊,他来我们店里只喝了一杯碧螺春,这茶是我自己亲手泡的,不可能有问题啊!”吴掌柜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发黑的尸体。
嘴上虽是极力的否认着,但是我吴掌柜此刻的心里却也十分清楚,这春雨茶馆里的最后一名客人很有可能就是死于中毒。
就不说梁大夫的医术在太平镇里已经是人尽皆知,就这死者的模样看着也能分辨出来,这人恐怕多半真是死于中毒。
“唉……吴老板,我先走一步了!”梁大夫看着失魂落魄的吴掌柜,顿时不再停留,转身拂袖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日,大量的官兵忽然一举涌入春雨茶馆中,带走了所有的伙计与掌柜。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传春雨茶馆的茶水有毒,已经喝死了一个人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吴掌柜涉嫌谋杀,会被判入死牢之时,吴掌柜却是安然无恙的走出了大牢。
他花了几乎所有的身家,才堪堪买回了自己的一条命,然而店里的那些伙计却被当做了替罪羊,全部都被施以了膑刑,成了残废。
吴掌柜心里十分清楚,定是有人陷害于他,就连这个人是谁他心里也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但是却没有半点证据能够证明下毒一事与他无关。
的确是他错了,贪图陈家给出的丰厚报酬,却根本就没有认清陈家这个太平镇的土皇帝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家。
他们丧尽天良,坏事做尽,曾以贩卖贫民窟的来敛财,如今天道报应,陈家的独苗没了,他们却怪起了他这个局外人了?
从头到尾,除了卖给陈家二公子的一则消息,吴掌柜就什么都没有做过,却没想到无意之间生出的一个念头,竟给他带来了如此之大的灾祸。
如今的吴掌柜拿着打点牢里还剩下的那点儿银子,做起了一份生意,卖的已经不是吃食,只是一些低等的次货玉石。
虽然日子过得比以前清贫了许多,但是吴掌柜还是十分满意现在的生活的,至少生活虽然辛苦,但他却不用再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了。
因为吴掌柜所处的地方离太平镇的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昨夜的那场恶战并没有影响到吴掌柜多少。
唯一的变化就是,门口的客人似乎比前两日少了许多。但经历过春雨茶馆事变的吴掌柜,此刻却已经不大在意那些了。
今日清晨,刚刚打开店门没多久的吴掌柜,就已经迎来了今天的第一名客人。
那是一名年轻的男子,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锦袍,腰间别了一条墨玉腰带,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
“哟,小哥来买玉吗?”吴掌柜热情的出门招待着,脸上笑的好似晨起绽开的海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