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用间少了几个备用的射线胶囊，我想你看到的多半是了。”冯白回应我之后，给我解释了一下备用的西格玛射线。
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冯白之所以不能告诉我西格玛射线拟造场景的工作原理，这是有原因的。
冯白只是个如同买家的使用者，她拿到手上的所谓设备，仅仅是一个个只能一次性成像的“胶囊”。
这类的“胶囊”会将设定好的场景事先储存在里面，根据场景表现出来的时限不同，“胶囊”也不一样。
如那对双胞胎待的地方就是一个大型的“胶囊”，使用过后可以持续的时间很长，还可以用“手术刀”材质的工具进行修补。
而我所看到的，可能是双胞胎她们从备用间偷拿出去的“胶囊”，大小差不多是可以随身携带的种类。
持续时间很短，所以我才只看到那么一小会就消失。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我对冯白的解释不置可否，即便她刚刚对我说的“胶囊”并不比纳兰亭的地下实验室会少多少荒谬，可我暂时也没什么能反驳她的话。
冯白这时干脆停下脚步，她举着手术刀要追问我是从哪来的。
“或许你告诉我是从哪来的，我就能顺着线索找到那些人，”冯白似乎有她自己的打算，
“这种射线很奇怪，并不是矿石类发出的射线，严格来说，更像是一种生物电，生物研究一直是我的专长，可它太神奇了，我虽然一直都在研究它，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如果你能告诉这是从哪里来的话，我也许……”冯白歪了歪脖子，看上去有些无奈。
要告诉她么？我的心里犹豫了一小会之后，还是决定告诉冯白，但是要删掉一些东西。
我最后说的是：手术刀是蛇昙沟一个医生交给我的，她救了我，后来让我带在身边，我似乎在那个医生那里也经历了类似于这边的幻境。
没有提纳兰亭的名字，也没有提手术刀是要带给古修之。
尽管我是在猜测纳兰亭与那个神秘卖家的关系，但我觉得冯白这里“幻境”有明显被制造出来的痕迹和纳兰亭那边的地下实验室区别还是很大，比如仅仅考虑大坝垮塌出来的洪水那一点，就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的那些经历会是由冯白口中的射线设备制造出来的。
不过，我对冯白所说的话里，还是把在纳兰亭那里的经历主动说成是幻境，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引起冯白的兴趣。
而且她的确表现出来极大的兴趣，所以有了一连串的问题。
“是么？！”冯白停下脚步来，她盯着我看的脸上写满了仿佛是将要知道谜底一般的兴奋，“那个医生是谁？叫什么名字？你说的医院在哪？她还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医院的话现在可能已经被洪水淹掉了……”我很好地找了个理由，“那里的大坝塌了，你没看过新闻播报么？我想那个医生可能已经死了，我还没好好感谢她救我呢……唉……”
我装作叹气惋惜。但是，我心里觉得纳兰亭才不会这么容易死呢。
“原来如此，我看过播报，那里的确有洪水，”冯白对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自语了一遍，“蛇昙沟么……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医生的？我很想知道她还对你说什么了，既然会把这个交给你的话……”
冯白自己仿佛是开始了推测，在自言自语。
然后我又把自己前去蛇昙沟的过程简要地告诉了冯白，当然也是修改过后的版本。
在这个版本中，和之前一样也没有艾米拉的存在，全程都是我一个人。我来蛇昙沟游玩参观，后来因为受了点伤就近找了家医院，也就是医生所在的医院，不知什么原因，离开的时候，她就把这东西交给了我。
我是这么对冯白说的。说完之后，我忽然发现当我编造出来一件事之后，竟然自己也会有些信以为真的感觉，仿佛自己开始说服自己接受自己所编造出来的事，这样的感觉很奇怪。
“真的什么都没说么？她怎么会给你这种东西。”冯白似乎还不想就此放弃，她的好奇心和我差不了多少。
“事实上，说了一些，”我觉得效果达到了，就说出我自己的打算，“你看起来很想知道，不过，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冯白问我。
“你得先帮我联系那边，我才会告诉你。”我回应道。
“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你留在这里一个月，我就会帮你联系，”冯白停顿了下，似乎明白过来我是想和她做交换，“你想做交易，不过你没有交易的筹码……我明白了，你想让我帮你出筹码？”
“我还有别的办法么？”我点点头回答她，“这么奇怪的东西，不是单单用钱就能搞定的吧……钱的话，我还有！”
我还惦记着自己在某行的那张存卡，同时才想起来，如果没有发生车祸和凶杀案什么的，现在我应该带着陆放转账完毕。
“你很聪明，的确只是用钱是没法交易的，那边并不认可钱，打算用钱这种东西联系那边的话，交易在第一天就会终止，而且联系的方式一直都在变化，就连交易地点也很随机，”冯白冲我笑笑，眼神似乎是在告诉我缺少了她的帮忙，我绝对无可能联系到那边，随后她说道，“我是可以想办法帮你联系，用我的筹码，不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冯白提到了筹码……这又令我好奇。
“你知道新皇时么？”我问她，看她脸色稍变，我又说道，“还有‘EO’，那好像是家矿石公司，听过么？”
这些是纳兰亭告诉我，维持实验室运作的几个如同股东一般的存在。
仔细观察了冯白面部表情的变化，我确定“EO”百分百触动到了她。
“当然，都很有名，怎么了？”冯白继续问我。
“那个医生告诉我的，就是关于他们的，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另外两个，嗯，让我想想……”我不想说得那么明白，就打个马虎眼，用了个比喻，“好比你是买家，对方是卖家，对吧！我觉得医生告诉我的，可能就是供应商，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听你的意思是在调查什么？你是境外的警察？国际刑警之类的？”冯白把我当成了走访多国的刑警，她看过我的私人物品，护照和签证她一定也看过，所以她这么想，也很正常，又听她继续说道，“你知道得很多么？所以伊警官才会特别照顾你？让你暂时待在这里？”
我没这么想过，不过如果是冯白认为这是种可能，那未尝不可。
于是我点点头，这回又冒认了个警察身份。
“是，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还多。”我故作神秘感。
“是么，可如果你知道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我帮忙找作为‘卖家’的他们，直接找你说的供应商不就能知道得更多？”冯白提出疑问。
“是私事，”我想了想这么回答她，“我要找到那个‘卖家’。”
我很确定纳兰亭不是“EO”那几个被我称之为“供应商”的其中之一，而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纳兰亭是不是我之前猜测的“卖家”。
“‘卖家’不止一个，你要找的未必就是与我交易的那个，所以除了交易，你不能说别的，否则就取消了，”冯白没怎么怀疑我，而是提醒我这点，“我只能同意你可以跟踪我的交易，你最好不要露面出面干涉，这会影响到我今后的交易，清楚么？”
我点点头回应冯白。
但是冯白的话已经叫我吃惊，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它仿佛已经形成了一条产业链？我不禁在心里这么吐槽了一句。
“那就可以，成交。”冯白最后同意了我的提议。
“交易那么重要么？”我疑惑地问她，但马上我就猜到了理由，“我明白了，你是在研究这种东西？”
“是，”冯白点点头之后，继续说道，“我刚说过，这可能是种生物电，我还没破解它们，所以交易不能停止。”
“破解之后呢？有什么用么？”我这么问她。
“当然，比你想象得还多，会多到你没法想象！”冯白是在用我刚刚的话来回答我。
“马上到了，就一点点的路。”她这么说着，然后重新领路前行。
她既然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再追问这个。
我这才意识到之前我们已经在这样到处都是无差别的“海底世界”中走了挺久的时间。
重新上路之后没多久，真的就只是十几步路的短短距离。
“到了。”冯白指了指我们面前的“海洋世界”中的一处，率先走了进去。
不，应该说是“融”进去比较合适……那一处“海洋世界”与周围的颜色相较起来非常暗。
我跟在冯白身后通过那里，感觉很奇怪。
里面是条不算多长的通道，我感觉自己有些像是在走城墙的内外门里，回头看一眼，发现我在里面的时候还能看到刚刚出来的位置是个色彩较灰暗的“海洋世界”，现在回头去看那里却是个很明显的圆拱入口。
这条圆拱形状的通道，亮着灯光，两侧墙壁上的凹槽内还放置着一些带着相框的照片，冯白站在离我大约二十米不到的距离处一扇玻璃门前等我。
她看到我不断靠近之后，就先通过了那扇玻璃门。
我的目光落到通道两侧凹槽内的照片上，里面的多人合影居多，我猜测着这些照片的由来，也许是什么名人到访之类的，类似于广告那种。
粗略扫一眼，除了有一张合影被我认出来有陆放之外，其余照片里的人我基本上都不认识。
那张照片同样是张合影，陆放身旁站着两个女人，仔细看的话，其中一个和冯白很像，一男两女的大人身前有四个孩子。
我认出来其中两个，她们是之前我在里面遇到过的那对双胞胎，另外两个小女孩我没见过，我猜测她们也许是另外的什么病人之类的。
因为冯白对我说过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病人，虽说我对她的任何话都带着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玻璃门是扇自动门，远观的时候就能看见玻璃门外的天色有些灰暗。
出来之后，发现外面是阴雨天气。
冯白递给我一把伞，同时对我笑笑说欢迎回到真实世界。
老实说我对着外面风雨交加的山林场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现在感受到了吧，外面的温度和湿度和里面完全不一样呢，”冯白同样打着伞，她站在我身旁接着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令我印象深刻的话，“我在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之后，就想过我们自己的这个真实世界或许是个超大的‘胶囊’也说不定呢，这困惑了我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我就放弃再去这么想，”
“为什么？”我对冯白的说法很有兴趣，如同她之前更早些说过的那句关于“虚假”意义的看法。
“因为时间宝贵，我几乎把什么都抛弃了，现在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这个研究上面，也许在我弄明白它的生物电是怎么运作的之后，我就能弄清楚更多，现在无论怎么想都是徒劳。”
冯白的话听上去也不是在垂头丧气，我发现她似乎和奥斯西时是同一类人，似乎都因为某个东西而改变了自己的一切。
“外面不止是这样吧……”我忍不住吐槽一句，“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个山顶啊……”
从我所站的位置环顾前方，看到的是一片又一片的树林，再往更远的地方，就能看到零星一些高层的楼房建筑以及如同灵蛇一样盘踞在大地上的各条道路。
“这里能看到全景，所以我带你来这里了，”冯白这么告诉我，又笑着拆穿了我，“你不是什么刑警之类的，对吧。”
“为什么这么觉得？”
“完全不像是个警察呢，可以这么说，你很不专业。”冯白这么回答我，我不知道自己哪里让她觉得这么不专业。
也许在她看来我全身都是疑点，她只是出于谨慎而没有立刻拆穿我。
我也就不再打肿脸充胖子，干脆就告诉她我不是什么警察，不过除此之外的其它都是可信的。
“你不打算帮我联系那边了么？”我担忧地这么问道。
“约定当然算数，我很守信用，希望你也是。”冯白又对我笑笑。我猜她现在大概知道了我和她一样都不是个随意坦白的人，至少我不蠢。
我不知道她对我隐瞒了多少，同样的，冯白也不确定我能告诉她什么。
我们之间在一个月基础上新加上去的约定，更像是赌博。
不过我一点也不怕，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现在连“自己”都丢了大半，还能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
“真的不需要再去房间里躺着么？”冯白这时这么问我。
“不用了，我感觉好了很多，。”
“真是了不起的恢复力，不知道如果切掉一只手脚，还能不能再长回去呢……”可能是看到了我现在的表情，又或是冯白自己觉得说漏了嘴，她马上就改口道，“抱歉……做研究的人总是会想到各种猜测，我不会真的这么乱来的。”
这话让我快惊出一身冷汗，我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个中年女人，对于我而言将来一定会是个危险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