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的位置是在原来后背的“分子装”那里，如果它还能被这么称呼的话。
我记得在那辆警车发生车祸的时候，后背并没什么知觉反应，所以自那之后，我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去，完完全全当这个仿佛失灵一样的东西没有存在过。
有疼痛，也就代表着有反应，但现在会是什么样呢？我不知道，只听冯白在我身后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又受了伤？刚刚么？是怎么伤的？”
“受伤？！没有啊！？”我对冯白否认了受伤这事。
很快我就知道了她问的是我在送来这里之后的事，但我在这里并没有受伤。
“奇怪，你今天没有受伤的话，那这个伤是从哪里来的？”冯白在我的后背抚摸着，而我竟能感觉到后背像是突然多了许多伤疤一般，只不过所有的伤口并不疼。
“你来的时候，我检查过你身上，那时还没有这样的伤口，”冯白怀疑我对她撒谎了，“你醒来后真的没受伤，是么？”
“没有！我从房间出来后没多久就遇到你了，受伤……没可能的，完全不记得有过，”我辩解一句，同时好奇问他，“伤口是什么样的？你能用手机拍给我看看么……”
冯白会因此好奇，那就说明了伤口和一般的不太一样，尤其在我自己知道后背有过那种“分子装”的前提下，我就更想看看有过分子装的后背会是个什么样子。
“没有，我不用手机，”冯白的话让我感觉惊讶。
这年头不用手机的人真不多见，连手机都不用，她是怎么和外面联系的？我不解，又听她继续说道，“你要看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有镜子，那你跟我过去照镜子吧。”
说完她让我先把衣服穿回去。
“不！我不照镜子！”我拒绝了冯白的安排，依然坚持之前的想法不变，“我要先出去！还是那句话，不出去，免谈！”
谁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要拐带我兜圈子，说不定是个拖延之计，就等他们的人出现把我对付了呢……我心里这么想着，而且我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冯白刚刚虽然是趁我不注意才用手术刀划伤我的，但直觉告诉我能有这样身手的女人绝不能小看。
冯白看着我的目光透露出些惊讶，她问我道：“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的恢复力很惊人，按理说这样的速度，后背就算有伤，那至少也应该有开始转好的迹象……那伤口，”冯白的关注点在伤口上，她停顿了下才这么问我，“难道你不疼么？”
我立刻意识到冯白的惊讶并不是针对我坚持要出去的强烈想法，而是我后背的伤口让他感觉怪异。
听她现在这么说之后，我对后背的伤口更加得好奇。
但我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先出去再说。
“啊……啊，是，疼！很疼，所以我才想先出去！”我装模作样喊了几声疼，说的理由其实听上去很牵强，“就是因为这里面太闷了，我快喘不过气来，所以你问我的时候，我都快忘了后背的伤口了！”
说完之后，我就恨不得要抽自己几个嘴巴，刚刚还说自己没受过伤，现在却又说自己是忘了伤口。
前后不搭的解释连我自己听了都尴尬，冯白没理由会听不出来我在撒谎。
但她没再问我别的，而是让我跟上她，看起来她似乎是不想揭穿我。
“嗯，把衣服穿上跟我来吧！”冯白对我点点头，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转身过去之后，我的感觉自然了许多。
毕竟现在这么赤条的状态，却被一个中年女人一直盯着，可能换任何一个男的都难免会感到浑身发颤。
我没有跟着她走，虽然这里似乎是冯白说了算，我没有太多的选择，但我仍想主动争取一些。
“等等！我说了！我要先出去！”我像个撒泼的无赖一样，一副不带我出去就不穿衣服的举动模样。
“这里不可能会有镜子，因为……”冯白的解释停在一半，顿了下才继续说道，“即便你想要在这里照也做不到，镜子也在外面，所以我们去照镜子前，都是要从这里出去的。”
原来是我自己意会错了，我跟着冯白的路线并没有改变。
“如果你再这么耽搁下去，耽误你的人只是你自己而已，”冯白说完这句，然后回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继续道，“所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带你兜什么圈子的，”
我觉得冯白是看穿却不揭穿我，这让我有些尴尬。
“外面会有些冷的，所以最好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冯白这话说完之前，已经开始领步在前。
外面……冷？外面会是什么样呢？
我迅速穿好衣服跟了上去。
走我前面的冯白迈步很快，但实际上我感觉我们并没有走多远的距离。
我记得这里是叫小牛山，也许我们不停在转弯，是因为山路十八弯。
尽管知道这点，但一段时间后还是快把我弄晕，这里没个向导要想很快跑出去，可能会把人逼疯。
因为这段出去的路程它全程都像个水族馆，在我们四周仿佛隔着一道玻璃，而玻璃之后有无数的大小鱼类在游动。
这样的“海底世界”完全没有什么是可以当做标记路线的参照物，因为里面游动的鱼类动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
再加上一直在左左右右的转弯，所以我才觉得一定能把人逼疯。
“这里……不是什么小牛山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我赞叹着说出的话停了下来，然后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转口问冯白，“这些都是假的，对么？”
“是，如你所见，都是虚拟构建出来的。”冯白这么回应我。
我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要连一条出去的路都要弄出虚拟的东西来……这么做真的不费钱么……我心里这么吐槽一句，我觉得如果只是给双胞胎那样的病人营造一个属于她们自己的美好世界，那里那么大的空间难道还不够么。
不过老实说一句，他们在这弄的场景真的是挺逼真，完全看不出来“幻影”之下，原来那些建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想到也许对适应了这里“幻影”之后的病人来说，他们所待的真实空间原来是什么样的根本不重要。
这里的病人，仿佛是一个深入游戏的玩家，最后被游戏同化，穿越到了游戏中一样，我觉得如果冯白能一开始告诉我这是什么游戏之类的，我还能更容易接受一些。
从冯白的话里，她的身份最多算是这个“幻影”场景的管理使用者，我想到了能发明用这么看不懂方式，来做出这么以假乱真场景的家伙。
“这些虚拟场景是谁发明出来的？用那种看不见的蓝线，实在想不明白……”我这时开口问冯白。
“一个很厉害的人，我听我先生提起过。”她回应我。
“他是谁？发明这个是干嘛的？”我追问道。
“我们没见过那个人，也不清楚它原来是用在哪里，”冯白回答我之后，停顿了一会又道，“我们觉得可以用在我这里，所以才联系到了那边。”
“那边？是哪边？”
“这是件商品，那边当然指的是卖家，”冯白这么回答我，“不过也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可能因为知道我们要用在哪里，那边才卖给我们的，你这么感兴趣么？”
“当然了，可以给我那边的联系方式么？我找那边有要紧的事！”我下意识地把发明这个东西的人联系到了纳兰亭那边，如果我这个毫无根据的猜测能被验证是对的，那么我就能得出一个结论：在蛇昙沟，纳兰亭给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用这种东西做出来的！
不过冯白似乎对此特别谨慎。
我问完之后，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我，这样的举动正是说明她挺在意这件事。
她的这份谨慎让我觉得这些家伙仿佛是在黑市交易，难道说冯白夫妇和那边联系还会有“小鸡炖蘑菇”之类的口号么？
所以她必须找到安全的“自己人”？我盯着冯白那张脸，越想越离谱。
好在她在停顿了数秒钟之后终于回答了我。
“我要知道你联系那边要做什么？你的动机是什么？”她果然是在谨慎地怀疑我。
“啊？我……”所以我就显得有些支吾，总不能告诉冯白我在蛇昙沟的事吧？如果那样，只会令事情变得更复杂起来，我只是想知道怎么联系那边而已……我的脑子飞速地转了起来，想找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理由。
“理由正当并且可行，才可以联系，但这是规则。”冯白这么说道，一脸的严肃。
她说得没错，如果她不想让我知道，大可从头到尾都做个闷葫芦。
由此，我的脑子又开始了一轮搜罗风暴。
“我……我想说这个技术能做到这样，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后我还是想到个挺尴尬的理由，但勉强能说得过去，“我是想如果能用这个VR技术做个VR类别的游戏，一定能成为全世界独一无二最火爆的实景游戏，”我指指周围“水族馆”里的海底世界，
“就像这个……哈……哈哈，也能配合病人的治疗的吧……不是就和你这里一样嘛！我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大家可以在里面做任何平时做不成的事，比如飞！？从珠峰跳下去……这些，嘿嘿……我的想法有些幼稚，想做成游戏，对，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我这临时编造出来的理由管不管用，但我看到冯白竟露出了一丝笑意。
难道说我的理由不可笑么？这么牛叉程度的VR技术仅仅是用来做游戏，也太愚蠢了些。
“嗯，你的想法可行，”冯白竟然没有觉得我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她接着说道，“不过，已经有人抢在你前面了，做游戏这种事你没机会了，今后你可以再想想别的，不过以后再说这事吧。”
“没机会？为什么这么说？有人做过我就不能做了？”我原本压根就对这种事没兴趣，只不过冯白的话提起了我的好奇心。
“这也是规则。”这句话像是个盖棺定论的印戳，我顿时就无语了。
“规则……”我挠挠头，接着问她，“还有什么规则？”
冯白愣了一下，露出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皱眉。
“我想你是误会了，刚刚和你说了不少，不代表我有义务一定要告诉你怎么联系那边。”冯白那一闪而过的皱眉之后，又回归了正常的模样。
而且她接着把话说得更明显。
“你同意留下来的话，我才会告诉你，怎么样？这是我的要求。”
“让我一直待在这里？”我问她。
“一个月，我只需要你留在这里一个月，怎么样？同意我会告诉你，否则，我拒绝。”她这么说道。
“为什么？你要我留下来做什么？”我这话问出口，立刻就意识到冯白在意的是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在这里修养，定时我会对你做些检查，你只需要配合一下我，就这么简单。”冯白回答我。
“是因为Rhnull血？”我问她。
“是，但我不是强盗，没有权利干涉你的去留，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换。”
我欠缺了一些女人讨价还价的天性，而且也并不清楚我需要在这个基础上再增加点什么别的东西。
也可能是因为从蛇昙沟逃出来的经历，对比蛇昙沟纳兰亭对待她的实验体们，让我觉得冯白的方式已经算是很客气。
纳兰亭对比冯白之后，在我的脑子里瞬间就像是个屠夫，因为她的眼里只有材料，没有人与动物之分。
“好。”我同意了冯白的要求。
“那么，就一言为定了。”冯白点头示意。
“等等！”我差点忘了我要干嘛来着，就对她补充道，“我得先回去一趟金阳！等我去过了金阳，我会再回来这里找你！可以么？”
“没什么不可以，随时恭候，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给我留下一份血液样本。”冯白显露出她的讨价还价能力。
“嗯。”我点点头，心里想着不就是抽点血么，其实也没什么。
滋滋！周围出现了让我听着像是电流短路发出的那种声音。
紧接着我和冯白所站的地方，光线受了影响，它开始闪烁。
闪烁一阵之后，我们所站的这一段光线黑掉之后，包围着的“海底世界”也消失掉。
但是这个消失段的前后，仍然有连接着“海底世界”。
我环顾前后有光亮的“海底世界”，又一次发现了让我惊讶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