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陆仪说过她是西京大学的,所以我出来找程丽丽的目的原本是想问问她西京大学的事。
抱着试一试心态的我,没想到这个女服务生就是西京大学的。
那么送她回校的这一路,突然就变得很有意义了。
关于西京大学,我能想到的是它里面有个生物医学双博士,在陆仪口中很牛叉的人叫蒋荣治。
陆仪的母亲以前还是这个人工作室的一员。
而且说到蒋荣治,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我应该在蛇昙沟的“采石场”见过他。
他在我的眼中要算那里的一个帮凶。
“展览的时间从明天开始,持续三天!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明天会去!”我没等程丽丽说完,就这么说道。
蒋荣治会不会在西京大学?我不知道,只有自己去过才能清楚。
所以我改变了明天回金阳的初衷。
“真的啊!太好了!”我看她拿出一本记事贴,在上面写上了号码,然后她把号码递给了我,继续说道,“这是我的号码!你要是到了就给我打电话吧!我如果没时间,还可以安排同学接待你!”
她的目光清澈,和我之前在酒店见到的乐乐鸡有着本质的区别。
虽然她没必要这么做,我也完全没想过去西京大学还去找她,也不会找她打听蒋荣治。
开始的打算只想一个人去找找线索,我想到的是最好不要让无关的人参与其中,越少越好。
不过我收下了她的号码。出于礼貌。
然后程丽丽翻出了我酒店专车的联系号码,我暂时还没手机,就借了她的电话联系了负责夜班的专车。
核对了客房信息之后,车将在五分钟内到达酒店的门口,很便捷。
我的目光落在程丽丽的手机上。
很女生的手机,装饰着粉色橙色相间的迪士尼卡通图案,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留意这个看起来和我毫无相关的手机外壳。
“怎么啦?!”程丽丽发现我盯着她的手机背壳,问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没有……”我摇摇头,把手机还给她,同时解释道,“不是手机问题,是我最近容易发呆,看什么都觉得眼熟。”
“噗!这样啊,”她冲我笑笑,“心理学上说这叫既视感!而且米琪的手机壳很常见呀,你可能在哪看到过。”
我点点头,没有再去纠结这些杂事。
只问了一些关于西京大学的事,程丽丽像一个导游一样给我介绍了西京大学。
她告诉我生化院的科研楼就在艺术馆的北面之后,我觉得我们的交谈没必要再深入,立刻我就收口了。
而且专车也在这个时间点的前后到了酒店门口,我们等待的时间比电话里说的5分钟要短很多。
酒店的专车服务看起来很不错,迅速不说,就连司机都是个标准的美女,这让我有些意外。
程丽丽则是面露惊讶,她问道:“咦?你是酒店的司机么?原来有女司机的么……”
她的话让我重新打量了下那个女司机。
居然还是个画了烟熏妆的女人,红色的口红和她全身的黑色皮制服在晚上尤其显眼。
“代班,上车吧。”女司机回答得简洁。
“噢!哦……”程丽丽应了一声。
“去哪?”
“西京大学!”都是她们在交流,而我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尽管女司机的着装相对于一个工作人员来说很怪异,但人家是代班,也许是不喜欢酒店的制服而已。所以我对眼前代班的女司机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然后我们上了车,目标直指西京大学。
为避免坐在一起的尴尬,我坐在副驾驶,程丽丽坐在后面。
一路上,女司机一言不发,我也不再开口,车里显得一片安静。
凌晨的西京到处都是亮着建筑轮廓灯的楼房,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已经很少。
我们穿出湖下的隧道之后,我听到程丽丽接到一个电话。
“喂?你是?!啊!是陆仪么?啊!没有!没有!刚刚下了隧道我电话就没信号啦,这是谁的号码啊?!噢噢!张哲的啊!没呀,我没存过他的号码呢!噢噢!快到啦!别担心,我打到车了,没事!没事!我回来跟你说呀!你快休息吧!嗯嗯,一会儿我就到学校啦,安安!诶?是么?天呐!张哲怎么可以这样,真是……”
程丽丽还在继续那通电话,不知她在电话里发现了什么,她们说的内容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也没想要知道。
但在一旁的我还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认识陆仪,原来是同学么?
从一开始知道我们在西京的时候,我就没想过在这里去找陆仪,因为在我的意识中,我觉得陆仪应该还在半岛修养。所以我的打算是回去半岛找陆仪拿备份的笔记。
我甚至想的是偷偷地回去半岛,再把笔记偷出来,然后再一声不吭地逃掉。
和不对程丽丽说太多的原因一样,我同样不想陆仪再掺和进来。
而且,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我总觉得陆仪对我来说很特别,虽然难以明说,但是模糊表述一下的话应该是一种就算只听到名字,仍旧能让我觉得暖心的感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很奇怪,我在蛇昙沟的时候,脑子里从没有想过陆仪。
原来她是回学校了么?这算是件好事,起码说明陆仪的伤好了。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眼还在通话的程丽丽。
或许是陆仪不放心她大晚上一个人打车,所以她们一直保持着通话中。
“我们啊?我瞧瞧呀!到了……”程丽丽趴在车窗上看向外面,然后露出的表情却有些慌张,电话还没放下。
“我们到了……我们这是去哪?你带我们往哪边走呢!”
程丽丽发现了路线不对,并不是回去西京大学的方向。
这多亏有她在,如果只是我,完全发现不了这点。
我看向女司机,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在程丽丽问这话的同时,还加速了车子。
“我不知道我在哪条路上……这里我没来过,好像是郊区……”程丽丽在对着电话里这么回答道,她狠狠地拍了拍女司机的后座,“哎!你干嘛绕这么远呀!又不是出租车打表还能多收费的!”
现在明显不是要说打表收费这种事,程丽丽关注的点还真是奇怪。
“喂!你要带我们去哪!?”我问那个女司机,然后一把抓住了她放在档位上的手腕,“把车停下!”
我在说话的同时,也扑向了车钥匙。
这是辆酒店的专车,但是没有出租车那样分隔司机和乘客的隔挡,所以强行关掉引擎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事情出乎了我的预料。
女司机这时的另一只手掏出了一把枪顶在了我的脑门上。
我对她的举动完全是懵逼的状态,根本想不到她为什么要用枪指着我。
“啊!”程丽丽发出一声尖叫,她显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但我已经历了多次,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也不是第一次,我的反应要比程丽丽要冷静得多。
而且我有“超体”,女司机从拿出枪指着我的脑门,到她扣动扳机的时间,已经足够我反应。
啪!哗啦!子弹飞出去,把副驾驶的玻璃打碎。
我躲开了她开出的那一枪。
趁着女司机惊讶的瞬间,我接着又捏住了她拿枪那只手的手腕,将那只手按在了车座上。
女司机,噢不,应该不叫女司机了,起码要算是个女枪手。
她的力气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完全不像是这么瘦弱的身板能有的力道,也就是在与这个让我感觉怪异的力道拉锯的过程中,她又开了几枪,不过都是打在了车里面,并没打中我。
然后我发现我竟然在力气上居于了下风,我看到了她正缓缓转动她的手腕,把那把枪对准我的脸。
这个女人让我感觉尴尬而又有些糟糕。
我不认为我能被子弹打中还能活下来,即便我有“超体”,我仍不觉得我的脑袋会比子弹还硬,而且这个半吊子般的“超体”已经被验证过几次,它虽然让我的反应的确比普通人快上很多,但距离朴玄石那种攻击十足的能力还差不少,距离纳兰亭那样的更是十万八千里。
况且现在我攥着她的双手,根本没法去躲闪。
眼看着这尴尬的一幕就要发生,我看向后座的程丽丽,希望她做点什么,哪怕用手机来试试拍晕或者干扰一下也是可以的。
啊!程丽丽看着我们再次发出了尖叫声。
她似乎只剩下了尖叫声,我无力吐槽女生在危急情况下的尖叫反应。
尖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过这时的尖叫却提醒了我更大的危机。
程丽丽的尖叫似乎并不是因为很快就能看到子弹打穿我的脑袋,而是车子面朝的方向。
我和那个女人在用力拉锯的时间前后只有几秒钟,我忘了我们还在车上。
这几秒钟足够致命。
砰!
车子似乎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了巨响,然后我们和车子一起发生了翻转。
瞬间感觉的过程中,我仍旧能感觉到时间仿佛变得缓慢。
破碎成一大片碎渣的玻璃、因为撞击而变成破碎零件一般的车身、压缩成各种凹凸尖角的车门和车顶。
还有瞬间喷出的气囊,将车内的空间塞得满满的。
眨眼间除了白色的气囊,我就看不见车里还有什么。
我很想接着超体的反应时间,做些什么,比如去更好地保护后座的程丽丽或者再对那个拿枪射我的疯女人揣上一脚。
不过我发现了仅仅有能“缓慢”的反应时间远远不够,我在超体反应的时间内,所做出的动作还不够快。
也许是退步了。
而且我之前以为后背那块能让我保命的分子装,它似乎也失去了反应。
这真是比车祸还要糟糕的发现。
车子翻转的短短瞬间,我所想到的也只有这么多。
超体的反应并不能一直持续,而且即便我能控制那个时间段,那持续在这个翻转的车内空间,没有任何的意义。
紧接着包围着我全身感触的,就是失去平衡后,强烈翻转的车身。
天旋地转,并且身体手脚被变形的车内空间和气囊挤压得一点都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中,我们可能像跳水运动员一样在空中翻转了最高难度系数还要乘2的圈圈,最后砸进了一家水族馆。
我醒过来的时候,似乎是感觉到有灯光在照射着我的脸,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一阵嘈杂刺耳的声音。
睁开眼,我摸了摸胳膊和脸上的玻璃碎片,将它们一一拔出,然后挣扎着下车。
幸运的是我的手脚似乎没受到致命的伤害,还可以活动,安全带和气囊救了我一命。
而我这一侧的车门已经掉落,我顺利爬出来之后,立刻听清了那阵声音是出自警车。
虽然昏睡了一阵,不过我的意识还算清晰。
很快我就看到了水族馆外停着几辆警车,还有两部救护车。
然后我猛地意识到什么,开始拼命地拉车后座的车门,程丽丽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听到了脚步声,警车和救护车应该是刚到,他们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
砰!车门被我拉开,我看到的是后座满满的白色气囊。
气囊内渗透出的是鲜血。
我的脑子一嗡,顿时不好的预感就传遍了全身。
这多少算是我造成的,虽然同样作为受害人,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然后我被人扶住,两个白大褂和警察一起,想架住我将我朝外面抬。
我没有受伤到不能动弹,示意他们不用管我。
下来之后我被警察拦在一旁确认身份,然后一边拔出由于撞击插在身上的玻璃,一边看着他们将后座的气囊割开。
他们从里面抬出了程丽丽。
我现在并不脆弱,只是难以想象自己居然已经因为看过太多,而会对死人感到麻木。
“让开!她是我朋友!让开!”我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
陆仪推开了要拦住她的警察,从我的身旁冲了过去。
“丽丽!丽丽!”她冲着被众人抬出来的程丽丽喊道。
无论从陆仪的动作还是声音来看,我觉得她整个人都仿佛快要奔溃。
但实际上,程丽丽没有死,她受到伤除了脖子有些扭伤之外,比我还轻。
那辆车是酒店改装过的专车,后座的客座进行了加固,缓冲的装置胜过前座。
程丽丽只是陷入了昏迷,随行的医生和救护人员在推着程丽丽离开的时候这么对陆仪说道。
我目送陆仪跟着救护车离开,她仍旧没发现我。
而我竟然会觉得她刚刚带着哭腔的声音更好听,真是无可救药。
并非我不想跟着离开,而是我被留在现场。
守在我身旁的警察已经确认完毕我的身份,我是香茗1615房间的住客。
同时也是1615房间凶杀案的嫌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