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似乎一触即发,我似乎能预见不久之后的血腥厮杀场面。
纳兰亭看起来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动用武力。
虽然她在蛇昙沟地下实验室的时候已经出手把“西格”打进了金属的封闭门内。
但我并没有轻眼见到那个过程。
她只是轻轻发力,整个人就像弹簧一样飞射了过去,我把她所有的动作反应都当成是“超体”。
纳兰亭像是一个滑行在水纹般空气中的“超速箭头”,她所到的地方,那些鬣狗们还处于奋力吼叫的动作状态。
它们对纳兰亭的速度,完全反应不过来,不过还处在吼叫状态的异化鬣狗们并不是纳兰亭的目标。
她是冲着那个大家伙去的。
事实也证实了唯独只有那个大家伙的动作反应才能跟得上纳兰亭。
它的动作迅速得如同也有“超体”一般,闪开纳兰亭的同时,已经用犄角顶撞了过来。
纳兰亭的手术刀和那对犄角碰撞在一起,发出了火花,看起来至少从硬度上还算是势均力敌。
不过随后纳兰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她看起来像是在教导自己的学员一样,所有动作都收住了最后一下斩杀的动作。
要不然,纳兰亭的每个动作最后都能在那个大家伙的脖子上抹刀。
斩杀对纳兰亭来说,似乎并不费力。
但她并不想干掉那个大家伙,我起先不知道她这么做有什么意思,但当我意识到从纳兰亭与它缠斗开始,所有的异化鬣狗已经远离了奥斯西时那边。我才明白纳兰亭是想把鬣狗们带离那边。
而且她的确做到了,所有的异化鬣狗都跟着扑了上来,它们疯狂地嘶叫着,都在急切地想要保护被纳兰亭压在雪地中的大家伙。
它们的目的也很明确,夺回大家伙,并把纳兰亭撕碎。
那阵连绵的吼叫声从最开始的鬣狗群出现时就没有停止过,它们的叫声把这边附近变作了一片充满鬼叫声一般的白色地狱。
所以我就看到,那群疯狂的异化鬣狗,它们扑在半空中的壮观场景。
数百只异化的鬣狗仿佛以纳兰亭为中心呈现出一个放射状的圆周,它们如同构成了一个圆饼,而圆饼的中心是纳兰亭和它们的大家伙“首领”。
不过那群鬣狗的动作显得很缓慢,我知道这是因为纳兰亭和大家伙的速度太快的缘故。
处在“圆饼”中心的那个大家伙并没有因为它的体型巨大而占到任何的便宜。
虽然纳兰亭个头的大小对比那个大家伙,显得相当小巧,从身形上来看,像是纳兰亭站在大家伙的后背上,不过力道却并不和她的身形大小成正比。
纳兰亭实际上是将大家伙踩压在了脚下。看起来更像是纳兰亭完全制服住了它。
视野中的那个大家伙,它的红眼变得更加血红,它回头盯住了纳兰亭,尽管一直在吼叫和示威,但它张开的血盆大口却碰不到纳兰亭分毫。
我在看到它双眼的血红色在慢慢消散的同时,注意到了纳兰亭已经在它的后背上完成了注射。
没法知道纳兰亭给它注射了什么,因为下一秒就是其他鬣狗群铺天盖地一般地从半空落了下来。
它们很快就将纳兰亭和那个大家伙掩盖住。
我的视野黑了一瞬间,然后再次明亮起来的时候,出现在视野中的人已经是奥斯西时。
他蜷缩在雪地中,流了不少的血,在雪地的低温下,我猜他可能已经由于失血,而失去了知觉。
风雪中一旦睡着之后,可能就再也叫不醒。
纳兰亭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了奥斯西时的身上。
然后我就看清了纳兰亭白色外衣里的红色V字衫,在她的后腰位置,有一排的手术刀和针剂短管,那些东西似乎与纳兰亭寸步不离。
一旁那个大家伙的吼叫声再度响起。
纳兰亭却没有去管那些异化的鬣狗,而是取出一支绿色的针剂,给奥斯西时注射了进去。
然后才起身看向那群鬣狗的方向。
出现在我视野中的异化鬣狗们,它们的行动又让我吃了一惊。
它们在那个大家伙的带领下,正在远离这里。
我不知道刚才凶猛异常的它们为何要离开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纳兰亭给大家伙注射的那个针剂。
这时我看到那个大家伙扭头回看纳兰亭这边。
它的眼睛已经不再是红色,而是呈现出来,一只眼睛是蓝色,另一只眼睛是绿色的状体。
想到先前纳兰亭在差点就被那群野兽困在里面的时候,她并没有干掉任何一只异化的鬣狗。
我意识到纳兰亭之前给大家伙注射的针剂,作用或许是为了让它冷静下来。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大家伙回头的时候,它蓝绿色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并不是那种想要撕碎纳兰亭他们的仇恨,而是冷静,我并不认为那会是一个野兽该有的情绪表现。
我想到纳兰亭曾经对奥斯西时说过的话来。
作为回应者的奥斯西时只是把实验室中的怪物当作是没有理智的畜生,而纳兰亭并不这么认为。
纳兰亭说奥斯西时那些实验者,忽视了它们灵魂的声音,我当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看过那个大家伙带着那群异化鬣狗离开的场景之后,我似乎能弄明白一些了。
它们出生于实验室,一定遭受了许多各种各样的实验,我看过纳兰亭在蛇昙沟地下的实验室,我觉得包括纳兰亭在内的所有实验者,对这些野兽并不是单纯地饲养。
从那个大家伙如此愤怒的表现来看,可以想象那些实验过程大多是十分残酷的。
我现在并不理解灵魂是如何诞生的,也不清楚它们会怎么存在于“身体”这样的驱壳之中。
但我能看出来,从实验室中逃脱的它们对待人类的行为并不友善。
按照纳兰亭所说的,它们其实是杀了许多镇子里的人。
如果它们能有灵魂,那也一定是一些被扭曲的灵魂、被仇恨充满的灵魂。
当然,我觉得它们的仇恨是很合理的因果解释。
它们首先是受害者,从实验室中逃过之后的它们,一直尾随者奥斯西时身上的味道,我觉得它们一定不会放过曾经是实验室中一员的奥斯西时。
不过,现在它们却离开了。
原因显而易见,纳兰亭的出现,似乎是扭转了整个局势。
是真正的纳兰亭,而不是快被奥斯西时打烂而又被那个大家伙咬断的“玛琳小姐”。
但它们仍然保持着野兽的好斗本性,并不会轻易对像是“入侵者”一般的纳兰亭妥协。
只是那些野兽听从“大家伙”的召唤,而那个大家伙首领,它似乎有着极其异常的灵敏嗅觉,它在冷静之后,可能意识到了纳兰亭是个危险的存在。
我意识到如果说野兽能有真正的灵魂,那一定是那个大家伙。
它是一个想要复仇却又表现出理智的灵魂,可能这就是它带着鬣狗们离开的原因。
所以它理智地选择了暂时离开,而不是继续红着眼血拼下去。
它和纳兰亭对望的时间可能有半分钟或者一分多钟,我这么感觉着。
那一定是某种交流,尽管我没法明白那是怎么做到的,但我依然这么认为。
“大家伙”终于回头,跟着那群异化鬣狗朝着远处的树林中离开。
然后它们最终消失在纳兰亭的视野当中,雪地上留下了无数个深深的足迹。
我总觉得它们还会回来。
原本就是白雪覆盖的这片区域在那群异化鬣狗离开后,落雪的速度变得更加急促。
只是刚刚那一会,纳兰亭那件披在奥斯西斯外面的白衣,就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纳兰亭伸手接住了一大把的雪花,盯着它们融化在手掌心中。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会感觉到冷,而且在我觉得她可能是遗忘了奥斯西斯的时候,她的视野终于回归了奥斯西时。
她摸了摸奥斯西时的脖子,等待了一小会,然后又取出一支针剂,注射了进去。
奥斯西时在这之后,停顿了几秒钟,这才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大口地穿着粗气,就连身上也开始冒着热气。
那似乎是他的身体回暖的外在表现。
这么看起来,纳兰亭给他注射的绿色针剂,像是一剂速效的强心剂,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对这个东西已经不再陌生,它是百多年后被量产的“极乐弥留”,绿色的是强化剂一样的东西,而蓝色的那种作用是控制和冷却。这是我至今对它们的了解。
“我……我死了么?”奥斯西时的语气听不出来是个将死之人。
“不会死的,”纳兰亭扶起奥斯西时,“欢迎回来。”
“玛琳小姐?”奥斯西时仿佛死过一次一样,回神过来之后,对待纳兰亭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他至少没再朝着纳兰亭大喊大叫。
可能也是他面前的纳兰亭,除了衣着并不像是“玛琳小姐”,这也让奥斯西时变得犹豫,我猜这个老头的脑子现在一定凌乱透了。
纳兰亭还没有回答奥斯西时的问题,四周就传来了越来越大的轰隆声。
由远及近,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很像是地震。
但是在我能看到的视野中环顾一周之后,我发现那并不是地震。
现在靠近这里的几座雪山之上,正有铺天盖地的雪浪冲下来。
发生了雪崩。要找原因的话,我猜测很大的可能是那群异化鬣狗连绵不断的吼叫声引发的。
这样夸张的雪天,从陡峭的山体上极容易发生雪崩。
从四周群山上俯冲下来的雪浪,看起来来势汹汹,阵势丝毫不亚于台风带起的几十米海浪。
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
而且奥斯西时选择埋葬玛利亚的地方,恰好是这群雪山之中的凹地。
所有的雪浪都会朝着这边扑来。
可能用不了几分钟,就要把处在中心点的纳兰亭和奥斯西时给掩埋。
我忽然感觉也许是我想多了,纳兰亭并没有和那个大家伙首领有什么更加深入的交流。
野兽的嗅觉通常会非常灵敏,也许那个大家伙带着异化鬣狗群离开的原因,就只是因为雪崩。
“该死的……我可真是挑了个好地方……我们会被埋掉的……”奥斯西时骂了一句,他连一步也不想再迈,因为他觉得这是徒劳。
纳兰亭有“超体”,我觉得她应该能逃离雪崩,即便要捎上一个奥斯西时,我觉得也是完全可以办到。
但她没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能等待着什么呢?被大雪掩盖住么?就像我之前做出的推断,无论纳兰亭用的是她自己的身体,还是“玛琳小姐”的那具身体,她要运用“超体”都需要一个完整的躯体。
或者说一个可以融合那些针剂的身体,要是被埋掉了,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许她一定会完蛋,因为她也只是个强力一点的血肉之躯,但一定也不会完蛋,因为她是纳兰亭。
她做的所有事,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惊奇,我都不会感到太意外。
只不过随着雪地震颤的加剧,我仿佛能预见在几个眨眼瞬间之后,我们的脚下极有可能会发生一场撕裂大地的地震。
奥斯西时的表情并不沮丧,他朝着玛利亚的埋葬点爬去。
而我注意到纳兰亭这时的表情没有一丝惊慌,她仰头观望的模样瞧上去是如此淡定,我就知道她一定有办法离开这里。
事实也正是如此。
伴随着一个巨大而旋转着的钻头从地下钻出,他们脚下额震颤很快就停了下来。
那阵似乎像是地震一样的动静,是地下的钻头弄出来的。
我之前猜测的原因似乎已经不成立,雪崩真正的形成原因一定是这个足有五六米周长大小的钻头。
它凿穿了这片雪地的地下凹点,挖出了一条隧道。
开凿者打开了钻头机械的机械臂,从钻头的腹部,一扇金属门被打开。
然后我看到了另一个很是面熟的人,满脸络腮胡须的吉维尔。
雪崩在几十秒后完全覆盖了这里,积雪可能有几十米深。
但他们已经成功逃脱了那里。
我是这么猜测着的,因为当时我的视野瞬间变黑,直到它再次从黑暗中亮起的时候,我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奥斯西时。
他的对面有一只巨大的红黑色“红眼球体”。
那和我之前在地下溶洞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