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色刚亮,昆吾迥诺起身推开窗子,迎入一阵清爽的凉风,任其吹去那一丝倦意,心中却忍不住咒骂,该死的火妖,又害得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殿下!”猛然间,门被人推开,石东渡匆忙的走了进来。
“发生了何事?”昆吾迥诺敛了思绪,转首看向他,微微挑起修眉,似有些好奇,猜想着是谁招惹他了。
石东渡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太冒失了,忙朝着昆吾迥诺行了一礼。
昆吾迥诺摆了摆手中的玉扇,示意他起身回话。
“殿下,您回府还不到一日,外面的流言蜚语却已在昆阳城中传遍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天下尽知的。”石东渡没头没尾的道。
然而从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中,昆吾迥诺却听明白了他所指的是什么,玩味的笑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摇开玉扇,问道:“外面都是如何传的?”
“外面都在传……”石东渡微微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或是不敢说。
“讲。”昆吾迥诺见他这般支支吾吾的,又不轻不重的吐出一个字。
“外面皆在传……殿下对妖帝苍上有意,想同苍上结一段龙阳之好,奈何却被苍上所拒,便不知从何处寻来了……”石东渡抬眸看了看自家殿下,确定了昆吾迥诺没有不悦,才紧皱着眉头继续道:“寻来一位与妖帝苍上生得几乎一般模样的女子,想要金屋藏娇。”
“还有呢?”昆吾迥诺闻言只是含笑摇着玉扇,那若无其事的表情,仿佛流言中的主人公不是自己一般,又饶有兴致的问道。
“还有人在传,殿下被妖帝苍上的倾世容颜所惑,用情至深,却又苦于苍上是个男子,无法结缘相守,便寻了一位与苍上生得极为相像的女子,作为苍上的替身。”石东渡又道出另一个类似的说法,脸上的表情却已恼怒难控,自家殿下是什么人,岂可容得旁人说三道四?!若此刻那造谣生事之人就在眼前,他定会拔剑将其活劈了!
昆吾迥诺依然一派从容,手中的玉扇尚在轻摆,脸上的笑也十分雍雅而邪魅,风轻云净的道:“怎么皆是本王动情未遂?为何不是那火妖倾心于本王,然后死缠烂打,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本王实在无可奈何,才随意寻了一位姑娘作为借口,来搪塞她?”
“呃……”听到自家殿下这一串有些牵强的说法,石东渡不禁怔住了,一没有想到,对于那些传言,殿下竟会如此欣然受之,还仿若一切皆与他无关一样,谈笑自如,二没有想到,殿下计较的竟是这个!
“可有查出这些都是何人散播出去的?”昆吾迥诺又平淡的问了一句。
“冰肃正在查,估计很快便会有消息了。”石东渡颔首回道。
“嗯。”昆吾迥诺缓步走到桌前坐下,然后吩咐道,“不必查了。”
“殿下?”石东渡满脸的不解。
只见昆吾迥诺摇了摇头,一副十分不屑,又隐带着一丝可悲可叹的表情,轻声呢喃着,“还在玩这种小把戏……”
“依殿下看来,会是何人干的?”石东渡又顿了顿,稍显谨慎的问道。
“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你细细想一想,何人有理由这样做?”昆吾迥诺并没有告诉石东渡什么,而是引着他分析。
“会不会是妖帝苍上?”石东渡双眼一亮,猜测着,除了那个与殿下比肩的妖孽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何人敢如此对殿下。
“那火妖巴不得能同本王撇清干系呢,又岂会自己挖坑自己跳?”昆吾迥诺依旧笑吟吟的,一双冰眸似可洞穿一切。
“难道是大殿下?”石东渡又恍然道。
“他如此做,倒正合本王之意。”昆吾迥诺邪邪的一笑,指尖摩擦着扇沿,又吩咐道:“告诉下面,不必理会。”
“是。”石东渡垂首一礼,应声退下。
房门再次合上,昆吾迥诺静静望着远方那苍白的天际,一双空蒙的冰眸忽明忽暗。
片刻后,起身出门而去。
揽风园离昆吾迥诺的住处很近,他出了门,绕过一座假山便到了。
当昆吾迥诺走入园中时,那处窗子依然是开着的,窗内,软榻上,那个绯颜之人单手撑头,闭目而憩。
昆吾迥诺止步园中,瞧着房中的人。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子射进房内,洒在那张如玉的脸上,更显其貌美绝伦,红眉如黛,英美至极,微风吹进房中,眉下那狭长的绯睫如扇羽般随风轻摆,撩动心弦,红发倾泻,尚有一缕被风吹到腮边,又凭添了几分蛊惑人心的风情,美得如此无瑕,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还有那娇盈的菱唇,不点而赤,艳美若滴……忽然想起昨日那片刻的温情,心头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冷冷一哼,果然是妖孽,即使这般安静的睡着,也如此勾人心魂!
不过看她的模样似已深眠。莫非这火妖也一夜未睡,此刻才会如此?
想到这里,昆吾迥诺得意的一笑。心中总算是平衡了。
只是他不曾见,当他转过身的那一刻,那双绯瞳蓦然睁开,目光诡魅莫测,不见半丝迷糊。
其实在他走来的那一刻,信苍曲便已经醒了,之所以装睡,也不过是想看看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可他竟然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起身,负手立于窗前,望了望天际,此时太阳已露出了半边脸,红霞如锦,天光霁色,很美,又是美好的一天。
信苍曲勾了勾唇,摇开玉扇,向外走去。
昆吾迥诺刚走回院中,又见石东渡正在门口来回打着转,剑眉已拧成了一条线,想来是寻他未果。
“殿下。”石东渡一见到昆吾迥诺,忙迎了上来。
“又有何事?”昆吾迥诺略显慵懒的问道。
“殿下,何公公来传召了。”石东渡仍微皱着眉头回道。
“这么早?”昆吾迥诺只是平静无波的问了一句。
“应是国主得知殿下回城后,想见殿下心切,才会命何公公一早来传召……”石东渡刚说到此处,却在对上那道冰冷彻骨的目光时,硬生生将那个‘吧’咽了下去。
“本事见长啊,何时都会揣测圣意了?”昆吾迥诺眼神如千年寒冰,散发着幽森沉冷的邪光,冷淡的语气里透着讽意。
“属下知错了。”石东渡一颤,忙单膝跪地。
“仅此一次。”昆吾迥诺没有再看他,然后挥了挥手道,“去回了他,便说本王还未醒。”
对于石东渡口中的传召之事,他却是理也未理,只丢下这一句便朝着里面走去了。
“可……”石东渡起身后还欲再说什么,昆吾迥诺已走远,态度之坚容不得任何人多言半个字。
跟着昆吾迥诺过来的信苍曲担心被他发现,不敢靠得太近,飘然落在假山旁的树上,远远的看着这主仆二人,双眸清澈而沉静,天下间,敢视己国圣旨如无物的人,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个吧!昆吾迥王,看来真如传言那般……
刚如此想着,忽见一个内侍打扮的中年男子癫癫走来,纵然心急如焚,却还是停在了院门外,手中举着一卷圣旨,巴望着院中,“石公子……”
石东渡闻声向这边走来。
“怎么样?殿下……”那人眼巴巴的看着石东渡。
“殿下在歇息,何公公还是先请回吧。”石东渡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客气的道。
“殿下还在歇息?”何公公压低了声音反问道,心头不禁叫苦不迭,他当然清楚得很,殿下定是不愿见国主,才会以歇息之由来搪塞他。只是……
哎!每次皆是如此!不想来传旨,圣令不能违,来传旨,又必然会在殿下这里碰壁,无论如何,最难做的……都是他!
昆吾迥诺进入房中后哪里还记得什么圣旨,便真的倚在榻上睡去了,一夜未眠,此刻他是真有些困了。
可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
此时已将至正午,何公公却还守在外面,举着圣旨不敢离开半步。
国主有令,请不动迥王,他也不用回宫了。
而隐于树上,等着看热闹的信苍曲也已经睡了一顿饱觉,揉了揉双目,看着下面的石东渡和几乎火上房的何公公,不由深表同情,这邪鬼的手段她自是最清楚的,照这样下去,看来大有可能会等上一整天,或是一直等到明日的生辰宴,只是,这样一来,她岂非看不成热闹了?
她正算计着,忽然又走来一人,那人上前朝着石东渡与何公公拱手一揖,然后禀道:“石公子,宫里又来人了。”
“哦?现在何处?”石东渡眼波一闪,看着那人问道。
何公公闻言也稍稍一喜,估计是国主等急了,才会又派人来。
“就在府外。”那人回道。
“快带我过去。”石东渡忙随着那人离开。
又过了片刻,石东渡去而复返,看着何公公,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有了主意,随即走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