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喝了酒,再加上做了些耗费体力的事情,秦穆衍很快就睡熟了。
倒是苏浅浅在等到秦穆衍睡着之后,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了件外衣出了房门。
书房里盈盈的亮起了一盏灯。
苏浅浅坐在书房的沙发里,手里捧着那本内页已经泛黄的日记,微垂着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很厚的日记本。苏浅浅随手翻了一下,发现整个本子几乎都要被写满了。照这样的情况来看,绝对不可能是秦穆衍所说的什么临时伪装出来的。哪有人伪装的时候会把整整一本日记全部写满的?
苏浅浅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丝丝的疑惑。
日记本开头的第一篇的字还略显出几分稚嫩。苏浅浅看了一眼日期,粗略的算了算。发现这差不多是秦穆衍十几岁时写下的。眼睛里不禁闪过一抹惊愕。
“不行,还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总是不停的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从醒过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天了。看到那些人虚伪的关心,就难以自制的想要作呕。我讨厌任何人的触碰,包括医生。爷爷看上去很着急,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厌恶这个世界,厌恶这里的一切。这里的所有都没有存在的理由,包括我。”
苏浅浅看着日记上的一行行字,心里像是在敲鼓一样,七上八下的响个不停。
因为秦穆衍从以前开始就一直给她写医嘱,所以对于秦穆衍的字体,苏浅浅还是非常熟悉的。这确实是秦穆衍的字没错。只是从这字里行间里,苏浅浅都能感觉的到秦穆衍的厌世和消极。
“不停的有人在我旁边说话,实在太烦了。那个人给我带来了那个孩子的消息。她似乎也很不好。我在想她是不是跟我一样,讨厌这个世界。在我发呆的时候偶尔会想念她那双温暖的手,一时间我竟然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我从那个人那里拿了地址,一个人去了那个孩子的家。我在门口等了很久,那孩子背着书包出门,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一直跟着她,看她的样子是去上学的。只是走到学校门口,她就不再往前走了。我就在不远处看着她,还想她是不是还没恢复,不想去上课。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几个小鬼,竟然拿着石头丢她。嘴里还喊着‘走开!你这个扫把星!’。那孩子被石头砸中了不躲也不闪,眼睛里死气沉沉的,一点光彩也没有。”
“我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直接冲上前,把那孩子护在了怀里,赶走那几个可恶的小鬼。我护着那个孩子离开校门口,放开她的时候还以为她会害怕。谁知道,她竟然主动拉着了我的手,用柔弱带着发抖的声音坚定的说:是你,你还在这儿。然后,我看见她的眼睛突然红了,眼泪竟然就那样落了下来。她说,我一直在等你,我以为你也走了,你也不要我,就这么把我丢下了。”
这篇日记写的很长。
苏浅浅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继续向下翻看。
“那个孩子,我每天都去看她。有时出现,有时不出现。可不管我出现还是不出现,那孩子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但我能从她的动作和神情里看得出来,她很依赖我。但事实上,与其说是她依赖我,倒不如是我依赖她。我生病了,得了一种不允许任何人碰触的病。不管是谁,只要肢体碰到了我,我都会抑制不住心里的狂躁,想要杀人一样的发疯。除了那个孩子,她是唯一一个碰到我之后,我不会反胃恶心,不会发狂的人。这孩子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知道,对她而言,恐怕我也是一样的。或许从那一天开始,我们两个的命运就已经紧紧的交织在一起了。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但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叫苏苏。”
苏浅浅看的入神,耳边却好像隐约听到了门外面有动静。她立刻心惊的将日记本微微的合上,竖起耳朵认真的听了一会儿。
门外一片寂静。苏浅浅轻轻的舒了口气,才再次将日记本从胸前移开,继续往下看。
“苏苏不见了。我去了她住的地方,已经被搬空了。我也去了她学校,才知道她已经转学了,可是没人告诉我她转去了哪里。不管我怎么要求,他们只对我说,他们也不清楚。我也找不到那个人了,没有办法再查苏苏的地址。我又生病了。”
“一个月了,还是没有苏苏的音讯。她是不是又被同学欺负了?”
“三个月过去了。她会想我吗?像我想她一样的想念我,会吗?”
“苏苏,你在哪儿?”
之后连续很长一段时间,日记上全都是在记载秦穆衍对于苏苏的想念。有时是很简短的一句话,也有很长的一篇。不长时间,苏浅浅就翻看到了快一年之后到那一篇。
“苏苏回来了。她长大了,漂亮了,可还是像我记忆里的她一样,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她回来了。没有人能给我像她一样的感觉。苏苏进了我的学校,在中学部。她见到我很高兴。我也一样。所以,我把她抱住,抱的很紧。我心想,苏苏,我的苏苏,你总算回来。”
“爷爷让我去看医生。他说我生病了。我没觉得,我好的很。自从苏苏回来之后,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我告诉苏苏,爷爷竟然以为我生病了。她显得很担心的样子,但我却很开心。苏苏她担心我。”
苏浅浅从日记本里抬起头来。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出来的够久了。随手翻了翻后面,还有很多虽然没有读到,但是差不多都是秦穆衍记录的每天和苏苏相处的日常,事无巨细。最后一篇是距今不久的日子写的。
“我和苏苏领证了。我很高兴。今天开始,苏苏就真的成为我的了。穷尽一生,我都会对她好。苏苏,我爱你。”
苏浅浅把日记本轻轻的合在一起。她重新把日记放进了保险柜里,然后再次锁上了保险柜。
因为出来的时间太久,苏浅浅的手脚都因为寒冷而冻得冰凉。
她才刚躺回到床上,就被秦穆衍翻身拥住。
似乎是因为她身上的温度太低的缘故,秦穆衍在一瞬间恢复了些许清明。
“宝贝儿?”秦穆衍在被子里摸了摸苏浅浅的手。“怎么这么凉?”
苏浅浅一直沉浸在思绪里,猛地被秦穆衍捉住手,下意识的吃了一惊。然后很快的反应过来,立刻摇了摇头。“没什么,刚刚起来去上了个厕所,快睡吧。”
秦穆衍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侧身把她抱住,把她冰凉的双手合着放在自己胸口暖着。并在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寻着凑到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你也睡。”
苏浅浅没有说话,而是照着拥抱的姿势,整个人都依偎在秦穆衍的怀里。
只是,苏浅浅却怎么也睡不着。在看过那本日记之后,苏浅浅几乎可以确定,那本日记里面的内容确实是出自秦穆衍之手。而且还是秦穆衍从少年时期一直到现在的经历和心路历程。
那么,既然这里面的内容全都是真的。那么里面唯一被秦穆衍反复提及,并且久久不能相忘的那位苏苏,究竟是谁?
在苏浅浅看来,秦穆衍当初在美国见到她的时候,显然是认错人了。他错把那个记忆里的‘苏苏’,当成了自己。可是,明明不应该是她的。虽然心里一被这样的想法占据,就几乎难过的不能呼吸,可是苏浅浅却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代替了那个苏苏,和秦穆衍结了婚,成了他的妻子。她……鸠占了鹊巢。
苏浅浅有些痛苦闭紧了眼睛。
如果这本日记发现再早一些。再早几个月,哪怕再早一个月。让她在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秦穆衍的时候发现,她都可以很潇洒的离开,把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还给那个不知是谁的女人。甚至,她可以当面去问秦穆衍,这个人是谁。
可偏偏是现在。
现在,她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处理了。
原因很简单,她爱上了秦穆衍。她不愿意因为这么一个不确定的,未知的女人,就这样离开秦穆衍。而且,她更加失去了去询问秦穆衍的勇气。
苏浅浅想着,如果她现在去问了秦穆衍,被秦穆衍发现她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想着爱着的苏苏,那么,他会怎么办?会不会从此之后不再见自己?还是会马上离开她?
这一刻,苏浅浅甚至不再奢望秦穆衍爱她。毕竟,对于秦穆衍来说,能够十几年如一日的爱着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单单的和她结婚了,就会这样轻易的爱上她呢?
苏浅浅把头抵在秦穆衍的肩头,神情眷恋却又痛苦。
秦穆衍啊秦穆衍,我是不是真的是上辈子欠你的?
不然,你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里。
让我……成为一个我心中最不齿且卑鄙的,偷走别人幸福的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