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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蚁害

阿也海右手擎着变大了的混元金斗伞,左手把布帛扯进来,急施妙法,喝道:“收!”打算把伞并变小带着两人飞逸出去。不料混元金斗伞不为所动。定睛细看,混元伞边沿不知何时破了一个指甲大的破洞,不再一气混元。

阿也海惊讶莫名。混元金斗伞非同凡物,水火不伤针刀不入,寻常虫蚁更难蛀坏,难道这里别有玄机?还是……忽然怒喝一声:“好贼!好恶贼!敢莫陶木那个混蛋偷天换日给我换去了真的混元伞?”

砰砰砰,无数山石泥土从百丈高空坠下,加上许多枯死崩坏的大树根,砸落在混元伞上砰然连声,阿也海纵然武勇,也难以承受一而再再而三的高空坠石打击,不得不与布帛蹲下,伞柄抵着露出坚石的地面以抗击大石下坠巨力。

布帛帮她撑住混元伞。两人再怎么厉害,这当儿只能躲在伞下听天由命。

俄而,落石不再,飞扬的尘土也被布帛运灵气摒挡在外。两人合力想顶开伞上泥土石头,根本是痴心妄想。四周不用说全是土石残木,两人除了伞下三尺方圆的空间,寸步难行。

折腾良久,无脱身之计。布帛叹了口气:“大师姐你先出去吧,出去了再想办法救我。”阿也海柳叶眉紧皱,满脸深忧,闻言诧异:“我怎么出去?我也出不去啊!这下完了。”

布帛惊讶:“你们修罗不是会变化?”当年阿修罗美女菲罗就遁身变化,后来还附身杨春身上变成罗菲。

阿也海嘴角一扯,笑容甚苦:“修罗本事当然有高有低,我就是比较差劲的,没有变化神通。”布帛默然低头。大概要学老爸虔诚念诵《金刚经》,盼望地壳变动沧海桑田,把他们拱出几百丈才能脱身了。

……吼兽趴伏在深洞旁打瞌睡。忽然地皮震动,大地塌陷,深洞消失,身下地面向下陷落。吼兽骇然跳起,几个起落飞纵百丈远,方才看到身边草叶纷飞,无数枯黄的叶子随风飞舞。大片苍翠竹林不知何时大面积枯黄落叶,面目全非。

吼兽不明所以,心里隐生恐慌。再如何神异,大自然的力量也不是它能抵挡的。觉察到主人的气息渺茫难寻,它吸吸鼻子,决然转身,飞纵无踪。

晨雾飘渺,如白纱,如素帛,飘荡在山谷间,林梢上,竹海里。冷清清的下弦月刚刚升起不久,红彤彤的朝阳便急不可耐地在山凹间露脸,升高,赶走天边一座如山的墨云,放射出光彩夺目的光芒,把下弦月遮掩得更加的黯淡无光。

一个粉衫长发、桃腮笑眉的妙龄女子姿态曼丽地走入山谷,被眼前大片的枯黄竹林所惊,驻足认真观看。片刻,便注意到这个山谷地势深陷泥土松软,谷地与山岭的边沿地带还有不少滑坡崩溃的新痕迹,地面上的茅草蓬蒿绝大多数垂头丧气,与一路所见大为不同,心下更加奇怪。要知道纵是严冬时分,括苍山地处亚热带,无论草卉林竹,都是经冬不凋四季常青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粉衫女子警惕地四下打量着。片刻,她上前几步,静静地站着,脚底下生出一条小指粗的树根,笔直刺入地下松软的泥土中。忽然感知到什么,顿时花容失色,急急收回树根。正要退走,一个轻淡的影子从地下飞逸而出,看了她一眼,在阳光下仓皇逃向竹林之中。

粉衫女子惊噫一声,欲追又踌躇。刷,一声微响,一张黄色符纸从草丛中飘飞而出,向那个轻淡的影子追去。刚刚追出丈余,忽然断线风筝似的一头栽落下地,生似地面上有什么力量扯着它似的。粉衫女子一惊再惊,良久才打定主意,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拾起符纸。

……布帛向阿也海说了父亲的奇遇和自己的打算。阿也海不以为然。无生法天对佛祖十分敬重,她却不然。当然,她也不谤佛,只是没那兴趣。布帛无奈,只好自己收拾心情,默默念经。阿也海轻叹一声,垂头默然。若是凡女,身处绝境不是惊慌哭泣就是疯狂叫嚷,阿修罗心性决绝狠酷,既不哭也不叫,坦然面对死亡。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睁开眼睛,叫住布帛:“别念了,听,好像有动静。”

布帛认真聆听,果然听到极其轻微的泥土滚动之声。极轻极微,若非两人耳力超卓,压根儿听不到。两人顿时喜色满脸。有动静就是有变化,有变化才能有生机,等死的滋味并不好受。盏茶功夫之后,一只大头黑蚂蚁从乱石缝中钻了出来,触须抖动,歪头打量两人。两人互相看了看,十分失望。蚂蚁钻出缝隙,向两人爬来。阿也海挥掌拍死。

布帛道:“别打它。”欲阻不及,只能低声念诵往生咒超度。阿也海撇撇嘴,伸伸腿,也不管他。片刻,又一只黑蚂蚁从另外一处钻出,阿也海手起一掌再次打杀。

布帛道:“打它干嘛?它们又没碍着你我。上天有好生之德……”

阿也海扬眉:“我们修罗好杀好斗,你那些做人的道理别跟我说。瞧,又来了!你看不出它们冲咱们而来?你不打,就坐着别动,让它咬咬看!”

布帛念一声阿弥陀佛,说:“如果它们源源不绝过来,会是什么结果?”

阿也海没好气地回答:“咱俩会让它们生生吃掉!”

布帛问:“那打死它们干嘛?如果天意如此,咱们就学佛祖舍身饲虎吧。”阿也海瞠目结舌,片刻才骂:“疯子!”布帛笑笑不说话,任由三只蚂蚁爬到他身上,都是最常见的山蚂蚁。其中一只很快来到他手背上,一口咬下。布帛忍疼念佛,强忍着抖手把蚂蚁抖下的冲动。阿也海挥手打死十七八只蚂蚁,还不忘注意他脸色。见他脸肌一抽,不禁嘲笑:“咬痛了?快念佛让它们别咬你啊!我打它们是为你好,你还不知好歹!我的修罗身对这些山蚂蚁来说就像铜墙铁壁,它们想咬也没那个本事。不信你看!”

故意伸出一根晶莹美丽的手指头放在地上。这时地上已经有了几十只蚂蚁,她手掌落地,就有十几只一拥而上,狠狠地咬下,纷纷崩坏一对大腭。阿也海看似细皮嫩肉,对它们来说却是坚逾精钢。

这会儿两人身上各自已经有几十只蚂蚁爬上身。空间狭隘,两人避无可避。布帛道:“你不怕蚂蚁就好。不要管我,我才不信它们能够把我吃了!”说话间七八只蚂蚁爬上他的脖子,叮咬他的皮肉。布帛强忍着痒疼,闭眼内视,观想金刚菩萨。很快就心敛意宁,不问外事,乃不觉身上痒疼。己身宛若金刚罗汉,赫然生辉,虫蚁不能落。

阿也海再一次瞠目结舌。眼见他庄严如罗汉金刚,全身隐泛光芒,身上蚂蚁附身不住,纷纷滑跌,摔个昏头昏脑,她也懒得再打蚂蚁了,任由它们在她身上倒处乱爬乱叮,崩坏许多大腭之后,不得不纷纷撤退。

阿也海叹气:“三师弟,还是你厉害。老实说我以前不怎么看得起你。好吧,我说实话,以前在我眼里,你们人类与畜牲没什么差别,我一直不明白师父干嘛要收你为徒。每次我问这个,师父总是笑而不语。如今我终于明白了,你们身具佛魔两性,进可成仙作佛,退可为妖为魔。虽然绝大多数生如虫豸,但大智大勇者仙佛可期。我看好你!”

布帛排出一副宠辱不惊的高姿态,微微一笑:“我会努力的。蚂蚁都跑掉了?”

阿也海微笑:“我是修罗,你又变成了金身罗汉,它们讨不到便宜,不走留着干嘛?”

说话间土隙里又钻出两只小蚂蚁,全身深蓝,形状怪异。阿也海嘁了一声:“鬼蚁来了。真的有妖人对付咱们!我一开始以为山洞崩塌是因为木气让你吸没了,没想到背后还有妖人作祟。你有仇家在这?”

布帛摇摇头:“没有啊,我没有仇家……啊,或许有一个?”说了云怕日的来历,又说与极乐道诸人的冤仇,心下有了些谱儿:“是了,区乐有金猪、灰壁虎,冬西省有红隼,毛遂有蓝鹫。这个云怕日,大概有白蚁!”

听说是鬼蚁,他护身符效应未失,根本不怕阴邪鬼物。阿也海更加不怕鬼蚁,抬手拍死两只便懒得打。鬼蚁不敢爬上布帛身子,纷纷来咬阿也海。一咬之下,不仅仅崩坏大腭,被修罗反震之力震得全身颤抖,僵死当场,就在跌落的过程中化为虚无。鬼蚁见讨不了好,头脑灵活的转身便走,愚蠢的还在张口啃咬,自然只有殒命。

鬼蚁退入隙里不见,阿也海担心起来:“谢知道妖人还有什么鬼蜮伎俩?咱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布帛沉默片刻,拿出一张泰山符扔出伞外,喝道:“疾!”泰山符依他心意化为丈许方石,嵌在塌下来的土石断木间。阿也海诧异:“这有什么用?”

布帛道:“我的灵符可以收回的。如果能够挤出一个地方的话,就能够挤开一条通道。”手抚方石,轻喝一声:“收。”方石重新化为灵符落在他手上,便露出一处丈许见方的空间。

布帛大喜:“果然可以……”话音未落,索索有声,空洞上方泥石木屑不绝落下来,轰一声,上方乱石塌下来,空洞消失,封闭如旧。

布帛沮丧地看着阿也海。阿也海撇嘴:“瞎胡闹。还有别的办法吗?”布帛拿出索魂符:“试试看它能不能飞出去搬救兵。”

嗡嗡声起,一只小指头大的带翼大白蚁从缝隙中钻出来,张翼飞起,扑向布帛。随即缝隙中纷纷钻出大白蚁,飞扑两人。阿也海大惊失色:“天蚁!这可要命了!快杀,一个不留!”脚踏掌拍,手忙脚乱。

布帛护身符灵应不失,天蚁扑到他身上便被无形光罩弹开,乃转变目标,扑攻阿也海。伞下空间有限,阿也海无法尽情挥掌出腿,更无法闪避,一声尖叫,屁股上被天蚁大腭切了一下,一滴鲜血渗出衣外。

这些天蚁两寸来长,全身雪白,口器锐利,能伤阿也海修罗坚体,实在是一物降一物。布帛急取护身符祭护于她。没想到护身符只对人身有效,用在她身上半点用处也没有。只好口中念佛,手下帮她打杀天蚁。

天蚁越来越多,杀不胜杀,到最后伞下空间全让天蚁挤满,有死的也有活的。两人根本无暇去看身边天蚁死活,只有不断地踩踏、拍击。阿也海背脊紧贴布帛胸怀,两人半蹲半坐着打杀数不胜数的天蚁,纵然两人体力极好手脚快捷,终于囿于空间转动不灵,持续不断有天蚁咬在她头上脸上胳膊上腿上,咬得她嚎叫连连,满身血口。两人举手之间,总会带起无数天蚁残尸,如涛如雨。

忽然天蚁纷纷钻入缝隙中消失。并且每只活着的天蚁撤退之时都会叼着一只死亡的同伴残尸,如同战场上的士兵在带走战友的尸体。片刻,天蚁消失殆尽,连一星半点的断肢残体都没有。阿也海满脸满身血口,傲气尽失,感激地看着被她蹭了一身血的布帛,喘口气,说道:“天蚁都出来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目光一扫,惨然变色:“修罗蚁?天亡我也!”

几只四翼八足的血红大火蚁从缝隙里钻出来。说它们是蚂蚁,还不如说是蟑螂。但是这些火蚁身子是圆柱形的,腰身如蚁收束,不像蟑螂扁身无腰。顾名思义,想这些修罗蚁恐怕比天蚁还狠。阿也海是修罗身,修罗蚁要对付她肯定比其他蚂蚁更有优势。

看阿也海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布帛探手急取五雷符,喝道:“咄!”五雷符脱手消失,伞下金蛇狂舞,五条金蛇有先有后,分别击中五只飞来的修罗蚁。只是因为见功极速,倏闪倏灭,几乎同时出现又同时消失。

五只修罗蚁中击马上化为焦炭,洒了两人一身。阿也海精神一振,急促地问:“师弟还有多少手段?快点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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