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帛不以为然道：“她自力更生过得好好的，干嘛需要我给她什么？”
李母怒：“你是真胡涂还是假胡涂？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你一个月赚多少钱？”布帛无奈：“从子香认识我至今，我都是这样的，她完全清楚跟我在一起的后果。既然她乐意我也乐意，你就别操心了。”
李母气得眼前发黑：“你个混蛋说得轻巧。她是我女儿！你占够便宜，啥责任都不担，还是男人吗？”布帛转头窗外，不再回答。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说下去除了白受侮辱不会有别的。她是长辈，又不能真的与她翻脸。
李子香道：“布帛说得不错，这是我的个人选择，你就别管了，行么？”李母怒：“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不管？”
李子香道：“可是我已经长大成人，有我自己的道路，你不能干涉我的选择。”李母怒目而视：“你不听我的话，就是不孝！”
李子香悻悻然：“不孝就不孝，这样的孝顺女儿我做不来。”
“你！”李母指着她的鼻子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李子香正担心她身体，她忽然消了怒火，语气凄凉：“香儿，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什么不都是为你好？你这样不听话，以后有你后悔的。”
李子香不以为然：“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你们认为的好跟我不一样。我现在就很后悔，后悔嫁给王松山。以后以后，谁管得了那么多的以后？人无前后眼，都只能抓住现在。”
李母见她执迷不悟，再次愤怒起来：“你到底看上姓布的哪一点？没工作没前途，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跟着他，图什么？”
李子香道：“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干嘛要图他什么？他跟我在一起，从来不图我什么。”
李母怒：“他是男人，挣钱养家是他的责任。”
李子香道：“我能养活自己，他也能养活自己。然后我们不想要孩子。这就完了嘛。”
李母不再理她，矛头重新对准布帛：“姓布的，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是每个人的责任，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布帛尽力平和着语气：“抱歉，我一心求道，还真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你说我逃避责任我不否认。其实我也明白，我不适合有婚姻有家庭。这件事，子香也明白。我一没有使妖法，二没有承诺给她什么美好未来……我给不了。先前我以为爱情很简单，后来才明白很复杂，所以我退缩了。但是子香又让我明白，如果愿意，爱情也可以很简单。特别在死亡面前。你以前给爱情加上条件，说没钱买房子，谈恋爱就是耍流氓，那是因为你远离死亡。如果时刻面对死亡，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这话不是要责怪你，只是说我时刻面对死亡，你女儿也是。而你，不是。”
李子香道：“昨天我们牺牲了两个同事。陈一阳失去一条胳膊，现在还在医院不知生死。我和布帛安然无恙，纯粹是运气好一点。四年前我胸口中枪那一回，其实已经死了，是你口中的这只癞蛤蟆把我从阴间带回来。我怕吓到你们，没敢细说。三年前在川郡丰都，不是布帛替我挡子弹，我又要没了。那一回又死了一个同事。你们给我一条命，他给我两条。我还能图他什么？”
李母震惊之余，热泪双流，颓然坐回椅子上，哭道：“我就说嘛，这份工作很危险的不能做，你一直不听我的话！”
李子香皱眉：“保家卫国人人有责。你不****不干，还有人保护我们的家吗？”
李母道：“别人的事我不管。你是我的女儿，我……”忽然收住眼泪看向布帛，“姓布的，你的话我明白了。你是个亡命之徒，而我不是！我也不允许我女儿做亡命之徒。你救我女儿，我们可以答谢你一笔钱，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吧。要多少？二十万三十万够不够？”
李子香瞪大眼睛，不相信母亲会这样。布帛看了李子香一眼，道：“不错，我是个亡命之徒，你不是。所以咱们对话，那是牛头对马嘴，鸡同鸭讲。子香，我去训练了。”转身开门出去。他必须去参加军事训练。
李子种双手握拳，怒气冲冲：“妈，你这是在侮辱他，侮辱我！你以为这世上，什么事都可以用钱解决？”
李母冷冷地道：“这世上，没什么事不能用钱解决的。不能解决，那是钱还不够。我回去马上会帮你安排转业，再不让你做这份危险的工作。其实先前我跟亲家母也说过这事，本来想慢慢来，挑个好的，现在不能再等了。”
李子香更气：“我喜欢这份工作！你们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替我办调动。”李母冷笑：“我和你爸爸不同意你离婚，你问过我们了吗？”
李子香咬牙：“妈你怎么一直缠夹不清？是我要离婚又不是你们要离婚……你们如果把我调到内勤什么的，我会退伍辞职，跟布帛去到处流浪。我们没工作没收入，哪一天我缺衣少食倒毙街头，那可是你害的，你最好看到了也要装着没看到！”
李母铁青着脸拂袖而去，把门摔得砰然大响。李子香顿一顿，拎着坤包追下来：“妈，我要去民政局，陪不陪我去？”李母回头怒目而视：“不去！我都让你气死了！”
李子香追上来：“那你去哪里？我的车在修理厂，没法送你。”李母怒哼一声：“不用你操心，我去百色看看你小姑。”李子香明白她想去百色让小姑来劝，也不说破，道：“好吧，我送你去车站。出租车！”
李母沉着脸不理。直至上车之时，她对心情转佳的女儿道：“你别得意，这事没完！我让你爸派人来押你回去！”
李子香故意装出惊怕之色：“一路小心。我走了。”风风火火，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民政局。
王松山坐在警车上等得焦躁之极，见她到来，他开门下车满脸怒容：“搞什么鬼这么久？我等你足足一个小时！”
李子香同样没好气：“谁让你拉来我妈，然后撤手不管？我刚送她上车，马不停蹄就来了。”
王松山哼了一声，当先进入民政局。李子香跟在后面，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有些过意不去：“咱们好聚好散，你别给我摔脸色。还好咱们没有孩子……车子给我，其余的都是你的，好吗？”王松山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办完离婚手续，两人互相看看，爽然若失。出来时王松山奇怪：“车呢？你怎么打车过来？”
李子香沮丧：“在修理厂。昨天让一个疯子弄进了盘龙河泡了半天，也不知能不能修好。”王松山更不思索：“那上车，我送你回单位吧。”
李子香欣然上了他的警车。坐在熟悉的副驾驶位置上，片刻间有些恍惚。两人相识以来，谈恋爱和结婚一年多，她可没少坐这个位置。王松山大她一岁，三十不到就是刑侦大队副大队长，绝对说得上年轻有为前途无量。高大英俊家世良好，哪方面都是上上之选，她对他并非未曾心动过。结婚之初，她们还是很幸福的，虽然后来性格不合让她有些失落，但如非布帛再来让她重燃情火，那一点儿失落根本不足以影响他们的婚姻。
驻地在望，王松山把车开到路旁停下来。李子香微微紧张：“怎么？车坏了？”王松山感慨万千：“从恋爱到离婚，一年三个月。李子香，现在咱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了，你给我一句实话，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李子种百感交集：“当然有。王松山我告诉你，你是个优秀的男人，以后追你的女人还会有一大把。咱们只是个性不合适。希望你别恨我……对不起。”
王松山哈哈一笑：“你说有，我很高兴，不枉我曾经那么喜欢你。再给我一句实话，你让我去请布帛的时候，心里有没有别的意思？”
李子香正色道：“没有！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都过去了，根本不想再有什么。真的想，才不会让你请他。我有那么卑鄙？”
王松山颓然：“我应该相信你的话吗？”
李子香没好气地道：“你爱信不信。还开不开车？不开我下了。”
王松山搓搓脸：“好吧。”转头看她一眼，但觉她柳叶眉藴藏着俏美，丹凤眼含带着英威，忍不住心头爱意，柔声细语道：“子香，能不能再让我抱抱？一下车，咱们就断线了。”
李子香皱眉迟疑。他痛快淋漓地应她要求离婚，反让她满怀歉意，倒觉得自己有些绝情了。王松山恳求：“你都说了好聚好散嘛。最后抱一抱。”不待她回答，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搂住。李子香柔情油生，心下一软，由得他搂抱。王松山抱住她温软丰盈的躯体，登时欲念大起，伸嘴便吻。李子香急忙闪避：“不行，再不能这样了。好了够了，放开我！”
王松山暖热的嘴唇在她脸上乱亲乱蹭，焦灼着说：“再给我一次。子香，再给我一次。”李子香勃然大怒，猛力把他摔开，打开车门一跃下车，气恨恨而去。
王松山红着眼看着她袅娜身段冉冉而去，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布帛和李子香来到民政局办理结婚证。从民政局出来，李子香拉着布帛的手不放：“姓布的，我们是夫妻了。”布帛微笑点头。这女人追求爱情的精神真的像那扑火的飞蛾，纵然粉身碎骨也是无怨无悔，让他不能不感动。
李子香叹气道：“姓布的，姓布的……昨天我妈妈把你骂惨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布帛摇头：“不用道歉。这只是跟你做夫妻的一点小小代价。你这么好的女人，我能跟你在一起，那是老天眷顾，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成？”他并非巧言如簧之人，这番话发自肺腑，感动得李子香红了眼圈，不管大街上人来人往众目睽睽，双手一举，把他紧紧搂着，把发烫的脸贴在他胸膛上，微微闭眼，喃喃地道：“姓布的，姓布的，冲你这句话，李子香这辈子卖给你了。”
布帛微笑：“当街甩卖啊？我没带钱啊。”李子香娇嗔着捶他一拳：“就知道你个穷鬼买不起。便宜大削价，白送都不要吗？”
晚上，她打电话给父母，告诉他们她今天和布帛结婚了。接电话的是她父亲李岩。听完，嗯了一声就放下电话，没有训斥，也没有祝福。李子香两道泪水汹涌而出。急忙擦干了，不想让布帛看到。片刻再打电话给小姑。
李梅反应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激烈，破口大骂：“布帛那个无耻之徒，又把你诱上了床？他到底要害你到什么时候？你个傻丫头，干嘛安生日子不过，非要跟他纠缠不清？”
李子香发愣：“小姑你说啥啊？是我自己的选择好不好？我心甘情愿选择他，什么害不害的？”
李梅那头沉默半晌，长叹一声：“我那天怎么警告你的？算了，都这样了，说这些有啥用？那个，你跟王松山婚内财产怎么处理？”
李子香说了。李梅又问哥嫂什么态度？李子香顿时语带呜咽：“小姑你不知道我爸有多混帐，一句话也不说就搁电话，好像我是一堆烂泥巴恨不得摔得远远的。哼！”
李梅心疼道：“好了好了你也不小了，做什么事情也得替他们想想。”李子香怨气满腹：“我替他们想，他们替我想了吗？这么不给我好脸，我决定接下来中秋节、国庆节还有今年春节不回去过了，眼不见心不烦，也好让他们清静清静。”
李梅叹息：“别耍小性子。等你做了母亲，就知道做父母的是怎么牵挂孩子……”
李子香打断她的话：“我们决定不要孩子。丁克族你知道吧？做人这么辛苦，要孩子干嘛？拖累。我妈昨天来，看我租房子住，第一句话就问：你们打算在这里生儿育女？哼哼，我养不起，不要孩子总可以吧？”
李梅心不在焉：“别说气话。你妈下午刚从我这儿回南宁，现在恐怕还没到家。她来回奔波为了谁？还不是担心你？这样吧，我送你一套房子。”
李子香急忙拒绝：“不不不，小姑不要。我不打算回南宁安家。只想呆在这。”李梅道：“我知道。先这样吧我还有事。”收了线。
李子香无趣地撇撇嘴。她不知道就因为她这通电话，让她小姑压抑多年的母性情怀浮泛而起，从而走上一条连李梅自己都想不到的人生道路。
三天之后，李梅的助手小王来到文山，递给李子香一本房产证，一套三室两厅的大单元，就在武警驻地不远的大屿山小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