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天真是娃娃脸，明明清晨时还能看到一抹阳光，此刻却毫无预兆的下起了倾盆大雨。
廉倾城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自白屏提的锦盒中取出一碗银鱼肉绒粥放在桌上。
寂离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斜依在椅背上，此时银制面具端端正正的扣在脸上，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王爷万安。”廉倾城抬头，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宿醉伤身，臣女吩咐下人为王爷熬好白粥素菜，还请王爷莫要嫌弃。”
端起白粥轻抿一口，寂离抬眼端详了一番廉倾城“多谢。”
“王爷不必客气，还请王爷自此以后莫要想些个其他什么事情。”廉倾城说的果决，与寂离……自己到底还是不能接受啊……
大仇未报，注定不死不休。更何况儿女情长之事……她早已不信。
送往嘴边的勺子一顿，随后又放回碗中，寂离轻笑一声“本王不过觉得你像极了几分故人，因此便多看了你几眼，廉小姐没误会，本王也甚是心喜。”
廉倾城怔了一怔，虽说心底有些许失落，但面上依旧带着笑“王爷心喜，臣女也替王爷高兴。”
寂离回复了以往高贵又鄙夷众生的样子，叹了一声“你可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啊。”
廉倾城知他在说昨日的事，抬手让白屏退下，又从旁边的绣匡中拿出个半成的荷包来绣上几针“若被狗咬了一嘴，不让它掉几颗牙来，那血不就白流了吗？”
“好比喻。”寂离朗声一笑“本王多嘴问一句，你…很缺银两吗？”
“当然。”廉倾城绣了几针，似乎觉得太蹩脚，顺手将绣品扔在桌上“臣女不像王爷般有着高贵身份，可以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所以只好自想办法。”
“怕那点散碎银两，不够你上下打点的吧。”寂离暗自撇了撇那扔在桌上看不出绣的是鸳鸯还是鸭的荷包，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缺的，本王多的是。”
“条件。”廉倾城说的果断，带着一丝疏离。
再抬头，寂离的眸中带着些许温柔，那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桌上的刺绣划出个灼眼的弧度飘进寂离的手心“正好本王缺这个东西，就它了。”
廉倾城脸上一红，扯动嘴角笑了笑“王爷不应是爱开玩笑的主，这种东西，怎配得上您的万金之躯。”
“对了，”寂离装作没听到廉倾城的话，直接将荷包揣进袖中，颇有一丝无赖的味道“你应该不是只会挨打的主，今次之事，虽无伤大雅，但若要本王继续与你合作……不让本王看些个实质性的东西来，本王还真是不放心啊。”
眼看着寂离将荷包讨走，廉倾城也不在意，细小精巧的手提起茶壶，鸳鸯三点头的甄了杯清茶，说话也是缓缓的“王爷可认识苏府凌霄。”
“自然认得。”寂离嗅了嗅茶香，着手将那碗已放凉多时的白粥拨去一旁，顺手又拿起茶杯，廉倾城识趣的为寂离甄上。
要说苏凌霄，寂离还是有些不削的。此人虽有些个才华与谋略，但为人却不敢恭维。仗着苏府与廉府的身家背景才堪堪保住了少年才子的美誉。
“苏府与廉府互为犄角之势，如今廉太傅隐隐有向三皇子靠拢的意思，想必苏府也不会闲着，臣女听闻……最近那苏家公子，可是三天两头的往三皇子府上跑。”
寂离凤眼微眯，不着痕迹的轻笑一声，那廉太傅向三皇子靠拢，还不是拜你这小人儿所赐？现在居然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胡说，以为自己耳目闭塞吗？
“那依你所见……”
“下月初，似乎是万国来朝的日子了。往年之时，皇帝必会搭设万国台来接待这些个贵客…不知今年搭设露台的监工会是谁呢…”廉倾城喝了口茶，捧着杯子望着他。
“……”寂离沉默了一番，也捧好了杯子望着她，眸中暗光流动，两人就这么相视对坐。
“你想说什么？”
“自古只知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却不知即使在这看不到战火的京城，那死的人未必没有战场多。那么多条人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闹到皇帝面前，想来皇帝也很开心有这么个机会敲打敲打苏家。如此……王爷是不是该忙了？”
廉倾城笑着问他，但凡与皇子夺嫡牵连上的，即使再小的事，也能变成大事。
寂离将握在手心的杯子把玩了一会儿，冲廉倾城一笑道“想来你也能猜到，皇帝的探子早已将朝中上下渗了个底透，现在正在上火，自己还没死，却已有大臣开始着急站好队，如今正愁没处发泄呢……你这可真递了一把快刀。”
“原来王爷早都想到了这点……”廉倾城抬眼，眼中带着几分惊异“王爷的心思……可真是歹毒的紧……”
“彼此彼此。”寂离抬着杯子，轻轻吹了吹那杯中飘着的几根茶梗抿了一口“到底不如美酒来的痛快。”
廉倾城听着寂离的嘟囔，捧着杯子发笑“那也好过宿醉嗔语来的好些。”
“本王先行回府了。一有消息便会让追风来通知你。”寂离走的有些急，带走一抹茶香。
“还请王爷将那荷包钱清了。”廉倾城将茶杯放回桌子，头也不抬的将针线放回匡中。
寂离步子不停，带着茶香的声音顺着风飘进廉倾城的耳中。
“本王会遣人亲自送过来。”
果然不消一个时辰，两名暗卫捧着一个三尺见方的箱子出现在廉倾城面前“小姐，主子吩咐小的将这些东西送过来。”
箱子打开，竟是整整一箱子散碎银两。
白屏惊的嘴巴张了又合，好几次后才走上前去捧了一捧到廉倾城面前“小姐……那个面具王爷是不是魔障了……”
廉倾城捏起一颗碎银子，“回去替我谢谢你们王爷。”
寂离倒也细心，知道银票兑换起来不方便，整锭的银两用起来又容易让人起疑，这些散碎银子真送到了她的心上。
听雨又抽出匕首想擦上一擦，又想起廉倾城的叮嘱，急忙将匕首收了起来“王爷说让小姐先用着，不够了他再派人送来。”
廉倾城盯着听雨笑“你怎么知道的？”
“小姐别误会…我可没有和王爷有联络…”听雨急忙解释道“看到箱子上那些颜色各异的铆钉了吗？那是千机阁独有的暗语。”
说完，她暗自抹了把冷汗，与廉倾城说话，可真是心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