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里，沈亦霆闭目养神。
我低着头坐在他的身边，脸上的眼泪已经干掉了，让我的脸有些干痛，但是我没有伸手去擦，就像个雕塑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些哀求，那些问题，我一概不提。
我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坐进了车子里，剩下的事情，如果我主动去问只会给现在的沈亦霆火上浇油。
所以，哪怕我心急如焚的想立刻知道丽儿现在情况，又对阿明的事情悬着一颗心，也担心着吴绍先现在的情况，我能做的，只有忍。
……
一路无言，车子平稳的停在了诺澜公馆的门口。
今早我出来的时候，那醉人火辣的阳光照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觉得无比舒心，因为我笃定自己不会再会回来这个地方，可没想到仅仅几个小时，所有的希冀，多有的梦，全破灭了，连个渣子都不剩。
我跟在沈亦霆的身后进入公馆，佣人们对他恭敬的行礼，却没人对我说一句：陆小姐好。
这样的情况在以前绝对没有，哪怕我的身份是个卑微的情人，她们也会十分有素养和礼貌的喊我，可现在，她们好像将我自动屏蔽了一样。
想来她们可能也猜到我接下来会受到何等残酷的惩罚了吧。
对于这个惩罚，我没有过多的害怕，因为相对于这些早晚会来的恐惧，我更担心的是丽儿他们。
我随身沈亦霆进了他的书房。
他什么也没说，戴上眼镜就开始翻看文件，好像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们陷入绝对的安静之中，似乎我在沈亦霆的眼中也被他屏蔽了，和这书房里淡淡的茶香混在一起，成了空气，变得透明。
我眼看着沈亦霆把文件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有时候他会用钢笔在上面圈个什么，然后就继续专注的看文件。
时钟的表盘从下午一点一圈圈转到了四点，我站在原地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脚后跟都有些发木了，可沈亦霆还是没看我一眼。
他越是冷淡无视，就越说明他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我的内心在几个小时里陷入了忍耐，忐忑，害怕，犹豫，担心的怪圈里，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他十分擅长从心理上折磨我。
可这一次，当四点的钟声敲响了，我终于忍无可忍。
我咬着自己的嘴唇，最后张口道：“沈先生，请你惩罚我。求你不要伤害他们，我认错，也心甘情愿受罚。”
沈亦霆手中的钢笔潇洒的挥舞着，他在文件的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优雅的合上文件，又拿了另一个文件。
对于我说的话，他彻底无视掉了。
“沈先生，请你别这样。”我向他靠近了几步，“你怎么样才可以放过他们？又或者我怎么做你才可以消气，告诉我好吗？”
沈亦霆不说话，继续处理工作。
我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一次比一次的卑微哀求，换来的都是他的无视。
我越来越慌，真的怕沈亦霆已经做了什么，无论是阿美，吴绍先，还是丽儿，此刻他们都为了我逃跑的事情受到惩罚！
情急之下，我看到沈亦霆的书桌上放了一把小型的瑞士军刀，我一把将它拿起，直接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说：“我知道，我这次的行为是在挑战你，所以你现在已经被我彻底触怒了。如今事情败露，我害了我身边唯一的几个人，我心里愧疚不已。”
话说完以后，沈亦霆还是没有反应。
点点头，我想我不真的做些什么，他是不会消气的了，上前一步，我和他说：“我愿意以死谢罪，只求你放过他们。”
闭上眼睛，我毫不犹豫的加大了力度。
温热的血液立刻流了出来，那股血腥味儿也涌进了我的鼻腔，就和那晚面对徐总一样，我觉得这是中解脱，没什么可怕的。
“你再用一点力气，我现在就先让他们给你陪葬。”沈亦霆开了口。
我倏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沈亦霆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动作，正在专注的看着手中的文件，我一度怀疑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你没听错。”沈亦霆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砰”一声，刀子掉在了地上。
我的双手颤抖不已，我问他：“究竟要怎样，你才可以消了这口气？”
沈亦霆的动作一顿，拿起笔帽将钢笔盖上，然后靠在了椅子上，看着我说：“我以为你应该知道背叛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可你却偏偏明知故犯。”
他语气冷淡平常，可我却哆嗦了一下，犹豫了两秒，我还是跑到了沈亦霆的身侧，然后蹲在他的旁边，说：“我知道错了，真的。你怎么罚我都可以，我不会说一个不字。”
沈亦霆转头看向我，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是万年不变的波澜不惊，他有些慵懒的抬起我的下巴，冷酷绝情的声音再次响起：“要是我现在要你去陪徐总呢？”
我的瞳孔在他的注视下骤然收缩，人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那句话简直是要冲口而出：在你沈亦霆心里我就是可以让别的男人随便玩弄吗？
可我没有说。
因为我再清楚不过，如果我问了，得到不过是更残忍的回答，自取其辱不过如是。
我就这么坐在地上，没再言语过。
到底我要怎么样才能说服自己像个妓女一样和另外一个男人上床呢？可能我用一辈子的时间也办不到吧。
然而，无数的事实摆在眼前，居然硬生生的逼我接受了这件事。
许久，我和沈亦霆僵持了许久。
再次开口，我没有看着他的眼睛，只是低声问：“是不是我陪徐总一晚上，就可以抵消今天的所有？”
说完，我就闭上了眼睛。
明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的，我却还是问了出来，这就和等待死刑的犯人一样吧，明知道自己逃脱不了，却还是要听到宣判才死心。
沈亦霆沉默了很久。
直到他再次拿起钢笔时，才说了句：“回房间去。”
……
从沈亦霆的书房到卧室有多远，又有多少步？总之，应该很长，很难走，不然我不会觉得自已一会儿像是踩在刀刃上，一会儿又像是走在冰面上。
说来说去，还是回到了最肮脏的交易上来。
沈亦霆有句话算是说对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办法结束，就好比我招惹上了沈亦霆，也就注定要面对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嘶！”
我一个不稳绊了一跤，脑袋磕在了墙面上，显得颇为狼狈。
路过的佣人都像是没看见一样，从我身边自然的走过，我没放在心上，扶着墙又站了起来。
当我距离卧室还有几步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董管家。
她眉头微皱的看着我，像是有话要说，可是却一直没张口，我冲她点了下头就要开门进去，却听她压低嗓音道：“既然回来了，就别再做无谓的挣扎。”
我听后一愣，随即轻笑了一声，说：“您觉得我有能力挣扎吗？我还没有这个资格吧。”
董管家听了我的话，眉头皱的更深，没再多说什么就快步离开了。
回到卧室，我坐在了飘窗上，双手紧紧抱住了双腿。
一切回到了我想要离开诺澜公馆之前的心情和状态，而且比那时候更糟糕，因为我又把吴绍先和阿美拉下了水。
可能我遭受的所有原本就是我的报应，没什么可抱怨的，也没什么可委屈的，反正我要再卖一次自己，心都死了，还在乎这副身子吗？
……
我浑浑噩噩，六神无主的坐在飘窗上，直到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
有一个佣人进了卧室，将什么衣服放在了床上，然后低着头说了句：“换好后，请立刻下楼。”
等佣人关上了房门以后，我从飘窗上下来，走到了这衣服旁，当我看到这条熟悉的裙子后，吓得到退了好几步！
沈亦霆居然给我又准备了一条徐总晚宴那天我穿的那条裙子。
……
我下楼时，沈亦霆正在客厅饮茶。
拖着裙摆，我走到了一旁，然后老实的站在那里，盯着公馆的大门出神。
刚才换上这条裙子的时候，我觉得跟扒了我身上的一层皮一样疼，不，可能比那还疼，但我还是咬着牙换上了，我告诉自己这一刻早点来，他们就会早一点安全。
然而，当院子里传来汽车的声音时，我还是一个激灵，本能的拔腿就要跑！
可沈亦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眼里是强势的命令和警告。
眼眶立刻湿了，我终于还是说出了心底的话：“我不想别人碰我，我不想和他发生关系……我、我不要和个妓女一样！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沈亦霆没有说话，而是强行将我的手穿过他的手臂，拖着我向门口走去。
我越来抗拒，他抓得越紧，我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脱臼了，可是还是不放弃的求他，一直求他。
直到他在大门口站定，冷声说了句：“安静。”
不管他的语气有多么的强势，也抵不过我心中的抗拒，我继续道：“我不想和徐总……你……”
话没说完，大门打开，一个圆润的女声响起：“沈总，晚上好。”
我一愣，僵硬的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穿米白色职业装的端庄女人，再仔细看看，我又是一惊，这不是徐总的夫人吗？
让我更吃惊的是，只有徐总夫人，没有徐总。
“能有幸来到沈总的私人住所，蝶影觉得十分荣幸。”她说着，就上前和沈亦霆握了握手。
“陈女士客气了。”沈亦霆依旧淡漠。
陈蝶影也没觉得尴尬，反而笑得更为灿烂，转过身对我说：“陆小姐，上次匆匆一见，我就是印象深刻，如今再见，连我这个女人都不得不承认陆小姐果然是个绝色佳人，真是让人羡慕，尤其是你可以站在沈总身边。”
听到她的这些赞美，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脑海中似乎像是找到了什么头绪。
沈亦霆和我一起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陈蝶影单独坐在一边，佣人们立刻端上了上好的茶水来。
沈亦霆悠然自得，拿起茶盏，问道：“事情可还顺利？”
陈蝶影笑道：“有沈总鼎力相助，怎么会有不成功这一说呢？”她说完，也拿起了茶盏，还稍稍又打量了我一眼。
沈亦霆抿了口茶，不慌不忙的又说：“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不必客气。”
“沈总不要谦虚，一切尽在您的掌控中，我又怎么能不心存感激呢？北青区的那块儿地皮，我已经拟好价格，明天文件就会送到您的办公室去。”
沈亦霆浅浅一笑，将茶盏放回原处，淡然道：“那我岂不是受了陈女士的一个人情？”
陈蝶影听后笑了起来，和沈亦霆说：“往后旭日集团和沈氏还有很多合作，我只盼沈总记得我这个朋友就好。”
沈亦霆默然，只是淡淡的看向了前方。
而我坐在一旁，身后却是一层层的冷汗，从他们的对话中我猜想那日陈蝶影的到访可能不是我的幸运，也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沈亦霆下的一盘好棋，他利用我帮了陈蝶影，再和陈蝶影形成利益关系。
默默看向沈亦霆，他依旧是一脸的淡漠，让我不敢确定我心里的想法。
“先生，找您的电话。”董管家突然出现汇报道。
沈亦霆不说话，伸手端起刚才的茶盏把玩起来，陈蝶影却是笑着立刻道：“看来那个蠢货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还巴望这沈总可以救他一把。”
沈亦霆瞧了一眼我，然后说：“既然陈女士和徐先生已经没有关系了，那么我想要做什么，也请陈女士不要过问，更不要猜测。”
原本谈笑风生的陈蝶影在听了沈亦霆的三言两语后，笑容马上僵在了脸上，甚至因为抵挡不了沈亦霆的强势而打了个颤，随后才郑重点下头。
陈蝶影这样的畏惧让我更加确定心中所想，若没有利益好处，又何必紧张成这样？
尤其到了最后，陈蝶影离开时对我说：“整件事，我还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陆小姐。没有你的委身，我还真是师出无名。”
……
在那之后，我回到卧室换回正常的衣服，但是心里却是不甘心，不死心，我想要从沈亦霆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是否他早就计划好一切，我只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
我冲到他的书房，看到他正在吸烟。
顿了几秒，我说：“刚才那位陈女士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那天她的出现不是什么巧合？”
沈亦霆优雅的吐了口烟，然后探身把烟掐灭，问了我一句：“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去体育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