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宇一下子如失了魂的木偶,颤颤巍巍的朝墙倒去,手中那份薄如蝉翼的遗嘱也直接落到了地上。
“原来老头心里是有我的,我一直以为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儿子。”童宇这般呢喃,一时之间还没办法认清现实。
对他来说,这样的现实堪比一场可怕的噩梦,他宁愿在梦里不要醒来。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有感受到他对你的一点关怀么?”顾安然继续劝慰着。
她不相信童宇连他父亲对他哪怕是一点点的好都想不起来。
童宇愣住了,似乎在思考着顾安然说的话,片刻后他突然醒悟:“或许这些年真的是我忽略了……”
话说到一半,他用力的纠扯着自己的头发,没多久他的头发就一片凌乱。
顾安然缓慢的走到童宇的身旁,对他言语劝解:“所以现在,你还是快去医院吧。”
在人心最软弱的时候,是最容易被动摇的,顾安然几乎下意识的认为童宇很快就会同意她的话了。
“不行。”童宇摇了摇头,那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顾安然心底有些气馁,看来劝说这个男人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还有什么顾虑吗?我会想办法帮你的。”顾安然道。
反正她这个忙已经帮到这里了,不介意再继续一路帮到底。
童宇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站直了身子,面向顾安然:“我可以去医院,不过不是现在,至少……我要再去见父亲一面。”
话说到后面,他那犹豫的面容便转化为异常的坚决,那是不曾动摇的果敢。
很快,顾安然就跟着童宇一起沿原路返回,去往童老爷的卧室。
这一路上顾安然异常忐忑,但看童宇的表情,她还没办法分辨这个男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不过她还是大胆猜想,童宇一定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至少此刻他的表情很安宁。
不多时,他们回到了之前的卧室。
童老爷并没有在床上,傅斯宸也不见了踪影,他们似乎刚离开不久。
“奇怪,他们人呢?”顾安然疑惑呢喃,正要往房间内走去。
童宇急却匆匆的就要往外走:“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这样看起来,童宇这动不动就变得暴躁的性格真的很难改。如果不接受正规的治疗,他根本没办法变得正常。
“你先别出去,他们在那里呢!”顾安然唤住了童宇,视线却被帷幔遮挡住的落地窗给吸引了。
只见傅斯宸和童老爷搭着桌椅在落地窗边下着棋,二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看起来极其逍遥自在。
因为有帷幔遮挡的缘故,所以坐在落地窗的那二人也看不到门口的顾安然和童宇。
“傅总,你这一子落下,可是险棋啊!”童老爷放声高笑着。
“胜负还未分晓,一切都难说。”傅斯宸依旧清冷的声音。
那二人下棋下得欢乐,童宇却紧紧握拳,一步步朝着落地窗靠近。
顾安然莫名担忧,她不知道童宇要做些什么,只能盼望这个男人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童宇并未刻意放慢自己的脚步声,所以随着他的靠近,窗边二人终于也发现了不对劲。
童老爷落下手里持一颗白棋还未落下,就扭头看向了身侧。
在看到童宇的一瞬间,他的指尖不停的颤抖着,手里的白棋终于落在了地上:“小宇,是你……”
“爸,是我!”童宇呼唤着,很快就向着自己的父亲走去。
待童老爷反应不及,童宇便直接跪在了地上,那脊背挺得笔直,“对不起,是我错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对您的仇怨之中,却忘记了您对我的好。”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性格如此倨傲的童宇,他的下跪,曾经或许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可现在,他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
童老爷满脸震惊,片刻后那一双眼已经泛红,老泪纵横:“乖儿子,起来吧,知错就好,知错就好!”
在童老爷的搀扶下,童宇缓缓站了起来。
一对父子冰释前嫌,曾经的那些恩怨仿佛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眼前的一幕温馨而令人动容,顾安然的眼眶里莫名其妙就攒满了泪水。
童宇无疑是幸福的,比起早早就把她抛弃的亲生父母,童宇所拥有的是让她最为羡慕的亲情。
她仰着头把眼泪逼回去,不想哭出来,而这一幕竟完完全全落到了傅斯宸的眼里。
看傅斯宸那别有深意的眼神,顾安然莫名不爽,就不遗余力的回瞪了他一眼。
现在傅斯宸不管做什么,她就是看不顺眼,只要他存在于此,对她来说就是碍眼。
“童老爷,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叙旧,现在还是让童宇尽早去医院吧。”顾安然说道。
她也清楚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或许很煞风景,但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还是应该分清楚的。
“也好。”童老爷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拍了拍肩膀,“我的好儿子,你就快去医院吧。”
见自己的父亲没有拿着拐杖就站起来,童宇的眼里充满了惊讶。
“你怎么……”说到一半,他便止住了接下去的话,只因他心中渐渐有了答案,“您之前根本就是装的脚瘸吧。”
童老爷面露尴尬之色,不知道如何解释,毕竟童宇说出的话全都是事实。
他也只好轻轻咳嗽一阵,敷衍了事:“好了,你什么都别问了,快去医院吧,也让安雅送送你。”
“我?”顾安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惊吓多过意外。
童宇现在确实变得有些正常,也知道感恩,可她还是不得不提防这个男人。
但现在童老爷竟然直接要她送童宇去医院,这岂不是故意让她和豺狼虎豹单独相处?
“嗯,童宇他性子急,去医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端,由你照看着也好。”童老爷如是说道。
面对童老爷如此的信任,顾安然只觉得压力重大。
可事已至此,她也没办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吧,我会尽力的。”
她这是被逼着赶鸭子上架,不求事事都得稳妥,只求一个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