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休与昆戚,自上古天外之战以来,便一直冲突不断。钱休乃是天外联军先锋,生性好杀,不畏生死,向来看不起文弱之人,心中只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就连被称为影子军师的蜀香,在他眼里也是不值一提。而昆戚则恰恰是一名儒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常常随军出征,却从未出过一次手,也未曾杀过一位妖族,他从不屑于凶残好杀,认为那鲁莽粗鄙,偏偏喜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让双方在思想上和行为上渐行渐远,钱休狠辣,昆戚高傲,两个人的关系也更是愈发的僵化。
一直到后来天外之战结束,老天帝俊元封赏众天神,钱休昆戚又各自位列成天乾、坤二位,互相对立。如今,他们虽然已几乎不问世事,但他们的恩怨,却也蔓延到了他们的弟子身上。每百年的时间里,三山五府都会组织一次各大弟子间的切磋比武。原本点到为止的技艺较量,在蓬莱和瀛洲面前,两派弟子却都是带伤而回,这也导致两方的恩怨越积越深,最后甚至几近生死相向。
这次未名湖一行,对瀛洲和蓬莱两山来说,无疑都是巨大的挑战。除去无里子在辰域向地网帮寻衅之外,两山弟子大都低调行事,进入未名湖后,也都小心翼翼,都急着去寻找己派的师兄弟,以免遭遇到对方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导致落败,甚至丢了性命。
而这次,蓬莱山五人刚刚聚齐,听闻其余兄弟都在乾位开门,便急匆匆的前往汇合。不曾想,途中却正好遭遇了瀛洲山人。瀛洲人虽也不曾聚齐,但却刚好多了蓬莱山一人,加上瀛洲山有他们的第五代大弟子吉全,境界已达游仙境巅峰,蓬莱山人有如此劣势,自然难逃一劫。
蓬莱瀛洲本是棋逢对手,可是蓬莱山人生性高傲,本瞧不起瀛洲人的鲁莽凶残,便有些轻敌,一手剑法虽用的缥缈如云,但几招下来,便开始力不从心,瀛洲人的刀虽狭长,但却机活多变,尤其是当攻到近身之后,那种野蛮的攻势,很快就让蓬莱山人手足无措,应接不暇。飘逸的身法再也施展不开,很快,便成为了被动的挨打。这是蓬莱瀛洲两派第五代弟子的初次交锋,蓬莱终以惨败而告终。
加上瀛洲山人本就多出蓬莱一位,四处游走支援,最终将蓬莱山人击败。将他们缚成这般,又取出他们各自身上的生死盘,无非不过是为了让他们难以逃脱,加以羞辱,最后,在施以杀手。
而昊天此时的出现,却打乱了瀛洲人的行动。昊天在未名湖外就见过蓬莱山人一次,虽然那次闹得不欢而散,但却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无里子对地网帮的挑衅他也看在眼里,虽然无礼,却也没什么大的过节。接着在未名湖的礁石之上,昊天看到那名蓬莱山人,那少年器宇轩昂,虽然当时好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人,但是却丝毫没有减弱一丝的气质,也没有一丝的狼狈。昊天虽然没见过昆戚,但是料想也就是这幅样子了,孤傲,而且清高,即便是在不堪的时机,也不曾落魄。
昊天对蓬莱山人本无恶意,当时匆匆一面,二人对视之后,那少年便匆匆而去,也不及寒暄。后来昊天在礁石之上历经生死,倒也将这一事忘却。可这次在未名湖中,他再次看到了这个少年,他此刻的样子要比当初还要狼狈,可是在他的眼神中,却依然看不出丝毫的慌乱和颓唐,只有释然,和那永远都不曾改变得骄傲。
这让昊天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救人,虽然他曾经和自己对立,甚至在以后也可能成为自己的对手,但是此刻,昊天一定要救下他,有这样的人作为自己的对手,想必一定有趣的很吧。
昊天向来是一个理性的人,他从不会意气用事,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格外的相信自己的直觉。
昊天看到瀛洲人虽然个个身材矮小,却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身携长刀,也听朱铁说过瀛洲和蓬莱两山的恩怨,料想也不能善终,所以早就抽出了风鸾,侧立一旁,眼睛一撇小貂,不作言语,小貂便从昊天肩上爬下,消失无踪。
昊天黝黑的肤色,高大的身体,在瀛洲人面前宛如天神一般,他们虽然也曾涉世,但是毕竟久居瀛洲山中,瀛洲人身材大抵十分矮小,而涉世之处,众人皆知其为瀛洲山人,无人胆敢正视,此刻昊天一身正气,目光如神,手执风鸾斧,龙头刃,凤头枪,也是威风凛凛,瀛洲人见了,内心也不免一惊。
“兄台有何指教?”瀛洲山中一人走出,面色凶残,脸上一道伤疤斜在脸颊之上,身高不过才至昊天胸口,但那股杀气却在众人之中是独一无二的,此刻见他走出,昊天心想这人想必就是瀛洲山五代弟子中的大师兄了。
“指教不敢,只不过这些人与我也有些仇怨,在辰域之中当重侮辱我们兄弟,不知道可不可以将他们让给我,让我亲自杀了他们,以泄私愤。”昊天笑道。
“瀛洲山和蓬莱山的仇怨,兄台不会没听说过吧?”吉全也笑道,他自以为洒脱的笑容,配上他脸上的刀疤,实在是显得恐怖,甚至有些不伦不类。
“这自然是听过的,可是,”昊天顿了一下,余光一扫,看向蓬莱山人,笑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吉全听闻昊天这一句话,自然知道这小子是来找事情的,心中也不顾什么礼节,刚刚的伪装一扫而光,面露凶相,对昊天说道,“就算你有本事,你一个人能对付的了我们瀛洲山的六人?”
“不是一个人,”一道声音从吉全身后响起,惹得瀛洲山人皆是一惊,声音温润却充满了傲慢,“是六个。”
吉全闻声回过头去,心中也是一惊,却依然面不改色,冷笑道,“哼哼,无心子,你个手下败将,也敢这么对我说话?”
被称为无心子那人,正是未名湖礁石之上,与昊天匆匆错过的那个少年。此刻蓬莱山人早已被尽数解绑,站在瀛洲山人面前,每个人都寻到了自己的一个对手,手中握紧了长剑,只等着无心子一声令下。
吉全反观昊天,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执长斧站在那里,只不过,他的肩上,却多了一只小白狐。
刚刚昊天一个眼神,小貂便从他的肩头离开,虽然小貂已经化作本体,但是她本身就是神兽,这一点却从来没有变,昊天在一旁吸引着瀛洲山人的注意力,而小貂,则用她的牙齿,将蓬莱山人受伤的绑缚全部撕开了。
无心子也不多言,一步跨出,挡在昊天和吉全中间,而昊天也不去理会,看到无心子走上前来,自己则识趣的离开,来到了一个年纪最轻的瀛洲山弟子面前,想来他境界最低,而蓬莱山人也早就知道昊天是凡仙废体,故而将这一人留给了昊天。
战事一触即发,昊天所对这人虽然境界最低,但瀛洲山中也无废材,虽然在这危机之时,三山五府中绝大部分都已经将招收弟子的条件放低,但是也不至于饥不择食,这境界最低的少年,也已经是初步游仙境了,而看他的年纪,也不过是十七八岁而已。
昊天看着这少年,心中不免叫苦,从踏入未名湖来,自己就不知到经历了多少场仗,三次交手屠天骄,然后又遇风凝府的韦酿韦庄,如今又和瀛洲山人交上了手。踏入未名湖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居然比他在从天五年的时间惹到的对头都要多。
还不及昊天多想,那少年便以攻了上来,瀛洲刀快狠准,招式狠辣,出刀快,虽然出手的部位都极其诡异,但是他们的招式所尽之处,却都是昊天身上的要害。
瀛洲刀刀刃狭长,机活多变,然而昊天的风鸾斧却是大开大合,他与蓬莱山的剑却大不相同,蓬莱剑与瀛洲刀二者都是兵刃都短,交手之时,几乎短兵相接。而昊天风鸾斧长,开合之间将那少年的瀛洲刀法全部拦在斧影之外。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瀛洲刀虽险,却丝毫近不了昊天的身,任那少年如何心急如焚,左砍右断,昊天风鸾斧截拦之间游刃有余,虽然那少年境界略高于昊天,但是昊天在肉体的淬炼和磨砺上,却是远高于那少年,一时间斧影刀光之中,二人倒也打了个平手。
而胜败决定,反而到落在了其他人的头上,蓬莱山人起初由于傲慢,错估了瀛洲人的境界实力,这番受辱之后,内心的骄傲和天赋一瞬间都被激发了出来,加上对瀛洲人的招式有所了解,几番下来,其余的五位蓬莱山人更是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尤其是无心子,无心子心高气傲,境界天赋本就不弱于吉全之下,当初由于寡不敌众,为瀛洲山所俘,此番再次出手,身姿飘逸,剑舞缥缈,宛如天人下凡,吉全几番突进都不能近了无心子的身,反而是无心子左右飞舞,蓬莱剑法不断舞动,于剑影之中穿梭,几次伤了吉全。
吉全受伤反而更加凶残,瀛洲刀上泛着金光,刀舞如风,左劈右砍,但奈何无心子身法飘逸,瀛洲刀法却丝毫碰不到无心子分毫,反倒是吉全的伤口随着吉全的狂躁变得愈发严重,不断地开裂,渐渐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师姐,这无心子身姿虽然飘逸,可是他的招式,翻来覆去,仿佛只有两招啊。”远处的凌音府人在一旁观看,她们与世无争,三山五府每百年的切磋她们都不曾参与,此时见到蓬莱瀛洲交手,不免也好奇心大起。只不过见了双方交手无算,身姿飘逸,招式却愈发的用老了。
“这一点我倒是有所耳闻,”羽尘对身边的师妹说道,“昆戚老前辈天赋异禀,观蓬莱迷雾而独创蓬莱剑法,蓬莱剑法虽然只有十二势,但却招招复杂,十分精髓,历代弟子招的也不多,每位弟子却只许学习一势,蓬莱山到如今已收五代弟子,居然无一人将各自所学的那一势剑法练至了然之境。”
“无心子这一招通幽已近雾花之境,应该是他初学的一势,而另一剑借风,则就差了许多,大概也只有初入窥豹,不过纵然如此,我相信无心子的天赋也是蓬莱山绝无仅有的,不然昆戚老前辈是决不允许他的弟子学习两势蓬莱剑法的。”羽尘话音未落,只听到远处吉全惊呼了一声。
“撤!”
接着“砰砰砰”,接连六个声响,皆是生死盘破碎的声音。
瀛洲众人自忖已经不敌对手,只依靠其大师兄吉全,若其得胜,自然可以帮助己方取得胜利,但若其大师兄一旦战败,无心子得出空机来帮助其他蓬莱山人,自己到时候想必就如同的当初的蓬莱山人一样,想要逃走都不行了。如今听得吉全大叫,便已知大势已去,他们虽然悍勇,却也不想如此屈辱而死,所以瀛洲山人几乎同时捏碎了手中的生死盘,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未名湖中。
蓬莱山五人见对手消失,便知道他们已经捏碎了生死盘离开了未名湖中,同时收势,来到无心子身边,看着眼前的昊天,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反而是无心子倒是坦然,略一抱拳,向昊天道,“多谢兄台相救,日后定当回报。”
昊天正不知如何回答,远处突然波涛汹涌,昊天急忙侧过头看,风鸾斧出,只见面前站着一人,背上的两个贝壳宛如双翼,这少年快步如飞,居然将未名湖水,都搅得沸腾了起来。
这人正是研行,昊天见状,一脸的迷茫,看着研行问道,“怎么回事?这么慌张?”昊天也心知不妙,但却依然十分镇定的问向研行。
“朱,朱铁大哥被…被困住了……”研行低着头,说话断断续续,还在吃力地喘息着,但是从语气中,却可以听到他的焦急。
“嗯?被谁?”昊天心中一阵紧张,他眼见两位地网帮的兄弟死在屠天骄手中,如今屠天骄生死未明,又有几位老人还在未名湖中,他实在是担心未名湖人落入他手。一旦地网帮人落入屠天骄人之手,想必是一定是有死无生。一念至此,他的心里也开始焦急了起来,却也不敢催促研行,因为他知道,这少年为了找寻自己,想必也是跑了不少的路。
过了一会儿,研行才从急促的喘息中恢复过来,抬起头来,看见昊天身后的蓬莱山人,眼中突然冒出怒火,伸手一指,怒道“就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