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晚彻底石化。
沈牧彦从没对她这样凶过。
这是第一次。
还是为一个女人。
还说出了这样伤人的话。
她听到自己在问他:“你、你说什么?什么叫,是你的父母,不是我的父母?什么叫,我有什么资格代替她们发言?我有什么身份代替她们做决定?”
沈牧彦这才发觉自己情绪失控,口不择言了。
“向晚,不是,你听我说……”
他欲言又止。
沈向晚立刻意识到他并不只是失言,仿佛是在说出多年深藏的秘密。这感觉十分准确而又清晰,她不想相信,但又不能不相信,连连后退,捞起外套就要出门,喃喃重复着:“我要问清楚!我要问清楚!”
沈牧彦一把抱住她:“这么晚了你怎么问!要问也是明天问!”
“不要管我!”她一把推开沈牧彦,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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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电梯,她才终于平静下来。
抠住墙壁的扶手,胸腔有巨大的情绪翻涌而上,她压也压不下去。
电话适时响起:“沈小姐,我是苏浚,芸苑那套房子,不知你考虑的如何了?”
她努力止住抽噎:“……我还在考虑。”
“一百二十万,可以么?”
“请,请让我考虑考虑。”
再看手机,居然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走出楼道,外面漆黑一片。
雨越下越大,她的肩膀已经半湿,实在没有勇气冲进大雨中,她瑟缩着蹲了下来。
白色的欧陆停住,方译桓摇下车窗,“你怎么了?”
沈向晚不敢抬头,只怕一抬头,就让人看见自己满脸的泪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泪水就是止不住。
他立刻就发现她的抽噎,温声问她:“你哭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她的眼泪掉的更加厉害。
方译桓打伞下车,为她拉开车门,“走吧。看场电影,或者吃顿好吃的,应该能让心情好起来。”
她跟着上了车,却一言不发。
方译桓问她:“你觉得什么会比较好吃?”
她没回答。
“那电影呢,爱看什么类型的片子?”
她依然没回答。
方译桓还要再问,电话响起,他按下蓝牙耳机,但隔音效果并不好。
是蒋台梁:“方总,我去医院问了大夫,也取到了报告单。”
“嗯。”
“按照流产物中的胎儿组织判断,沈牧彦是父亲的可能性99.99%。”
他顿了顿,在车内后视镜里看了看沈向晚,压低声音,“知道了。我在开车,明天再细说。”
但沈向晚听见了。
她不信!
但如果不是沈牧彦的,他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为什么连她这个亲妹妹都不认了?
胃开始开始,一下一下,痛得她腰都直不起来,恨不能满地打滚。
抓着座椅,指甲掐着真皮坐垫发出毛骨悚然的声响,想开口叫方译桓停车,但冷汗涔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闭上眼睛,嘴唇哆嗦。
他眉心拧成了结,“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高架不能停车,限速八十,他只是着急,一脚油门下去,已是飚到了一百八十迈,欧陆都快要飞了起来。总算到了小区楼下。
沈向晚的头发被雨淋了,有些湿漉漉,又有些散落,脸色苍白不说,眼角的泪痕怎么也擦不干净,蜷缩在后座里,显得整个人格外弱小。
方译桓拉过她的胳膊,大力一揽,她本想挣扎,却耐不过他,他就将她抱在怀里,回身关上车门。
就这么上了楼。
第一件事是给私人医生李翔宇打电话。李医生看了之后叹了口气,“没什么事,吃点胃药就行了。”
但总归是有问题,他不敢怠慢。喂了药,她倒乖顺。他又去卧室拿了女士睡衣,递给她,“去洗个澡吧,衣服全湿了。”
她没动。
他以为是嫌弃睡衣,忙解释:“新的。”
上次她走之后他专门去超市买的。
她还是没动。
他没办法,干脆就上来解她的扣子,沈向晚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干什么?!”
“衣服湿了,不换容易感冒。”
她恶狠狠:“不换!”
他一手按住她的胳膊,沈向晚更是扭来扭去,又踢又打,指甲尖利,一爪下去,他的脸上顿时三道印,他却不松手,嗤一声,“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要把你怎样还会让你这么放肆?!”
她突然住手。
他突然阴森一笑,声音迷离而绝望,“究竟怎样你才能记起我?”
沈向晚泪眼模糊中,也是阴森一笑。
“恬静是吗?我是恬静是吗?”
方译桓抿紧薄唇,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蓬勃的心跳。
“恬静死了,但我还活着。所以,我不是恬静!”
方译桓觉得胸口疼,疼得他紧皱眉头,站也站不稳。
声音喑哑:“我知道。”
再怎么骗自己都不行。
恬静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沈向晚不知什么时候,终于睡了过去。
他帮她褪去衣服,将睡衣替她换上,拿出吹风机,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帮她拢着头发,这才把她放回床上。
蹲在她身前,一点一点将她的指甲剪平,刚才她尖利的指甲刮在他的脸上,劈了好几只,定然很疼。有把她手上的倒刺小心翼翼地剪了,这才帮她拉好被子。
沈向晚睡得很沉,是真的累了。
眼角还挂着泪珠。
他伸过手去,想帮她擦泪,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就那么望着她出神,他恨不得就这样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