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厚重的乌云互相挤压着，把大地染成了铁灰色。一阵阵冷风肆意地刮进苏婉晴的领口和袖口里，让她不停地打着哆嗦。脚下的草地湿滑，布鞋已经被浸湿。双脚冰凉得几乎再有任何感觉。她的腰有些酸疼，她知道自己可能快要来例假了。她有些紧张，这种事情在平时，她都不会担心。只是现在身处这么一个地方，万一不期而至，在一群男人的包围中，她不敢想象那将是怎么的场景。
山坡上，这队士兵保持着搜索队形向东面前进。远处传来隆隆地炮声，爆炸的闪光不时把晦暗的天边点亮。苏婉晴好奇地向那边看去，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炮击，略带激动的新鲜感让她几乎忽略了脚下难行的山路。
到了下午，天上开始稀零零地飘起了雨，期间还夹杂着雪片。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比往年都要早。刚刚十月份，这里就已经闻到了冬天的气息。
“苏同志，喝一口吧。”排长把一个水壶递了到了苏婉晴的眼前。
苏婉晴摇摇头：“谢谢了，我不想喝凉水。”
排长笑呵呵地把水壶又凑近了一些：“不是水，是米酒，喝一点暖暖身子，我看你一直都在打哆嗦。”
“米酒？”苏婉晴接过水壶用袖子擦了擦壶口，抿着嘴喝了一下口，顿时觉得一股火从嗓子眼往下掉进了胃里。她连忙捂住嘴把水壶还给排长直摇头：“喝不了，太辣了。”
身旁的几个战士都乐了，几个人轮流灌了一口排长的米酒，脸上痛快而幸福的表情和苏婉晴一脸喷红痛苦的样子放在一起，极具戏剧效果。
苏婉晴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我来朝鲜这么长时间了，朝鲜的泡菜我都开始吃了，唯独他们的酒我实在是喝不惯，太难喝了。”
排长把水壶重新挂在身上：“我也不爱喝，但是没别的喝，冬天就指着这个活呢。”
“不是有棉衣吗？”苏婉晴感觉好了一些，血液开始在全身流动，双脚有了些知觉。
排长哑然一笑：“光有棉衣也不行，朝鲜的冬天太冷了。去年刚入朝时，冻死很多人。今年看着比去年还得冷。”
队伍沿着山坡的小路朝山下走去，视野的尽头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小镇。残破不全的房屋被清冷的空气渲染得有些诡异。苏婉晴被排长拉到一块石头后蹲下。而后排长排了两个战士先去查看一下镇子里的动静。
苏婉晴好奇的问：“这里有敌人？”
排长注视着下边的情况：“也许，现在都打乱套了，不知道从那里就能冒出来。”
时候不多，山下的一个人影晃动，苏婉晴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正在向这边招手。排长站起身喊道：“走！”
镇子里没有人，一副破烂的样子。地上的无数的弹坑和墙壁上的密集的枪眼证明这里不久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几只野狗在废墟间出没，他们看见有活人来到这里，都纷纷地四散而去。
苏婉晴看见其中一只从她身边经过时，嘴里叼着一个快东西，从形状上开，那是一块肉，是某种生物身上的一部分。当她的眼睛突然定格在那块肉上的一只布鞋上时。猛然间，她的心脏一阵抽搐，五脏六腑紧接着剧烈地翻腾起来，一股热流从胃中涌上喉头，她一时间没有忍住，“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她佝偻着身子，几步踉跄到一处断墙边，一手扶着墙一手捂住胸口依旧猛烈地呕吐着，胃中一阵阵地痉挛，让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过了很久，她终于直起了身子，长出了一口气，她的眼睛茫然地环视着四周，这时更多的尸体被她发现，那些毫无生气残破不全地躯体无声无息地或躺或坐遍布各个角落，他们已经腐烂，露出森森的白骨。隐约间阵阵恶臭也钻进了苏婉晴的鼻孔里，这让她的身体本能地又开始排斥这些，她又弯下腰吐了起来。
战士们散落在周围，静静地等待这个姑娘的生理反应的结束。他们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对身边这些尸体有任何的不适，他们早以习惯了这一切。就连一点对死者的怜悯和痛惜都不曾表露。
苏婉晴快把胃液都吐干净了，胃里的疼痛，嘴中的酸涩，让她有些头晕脑胀。她靠在墙上，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她的意识在告诫身体，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一刻也不要停留。她努力地迈出了沉重地脚步，身子一阵阵地发飘，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地平视前方向镇子外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