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其中大部分都是常思在问杨阳现在的人族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作为上古图腾，又是巴蛇的原身，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最近一次醒来也已经是好几十年前了。
“那个时候是附近寨子里的长老带了很多东西来供奉我，祈求我的保护。”常思说道，有些迷茫，“于是我把附近的几座山林用法术封闭了起来，让他们在山林里不受外面的影响，现在想起来，当时应该是战乱吧。”
“嗯，世界大战。”杨阳一听时间，就确定了常思说的是什么时候。
“那现在呢？”常思说着，看了一眼湖面道：“很久之前是巫族和妖族的战争，后来人族也卷入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巫族和妖族都销声匿迹，反而是人族开始在神州之内繁衍生息了。”
“不好吗？”杨阳听着常思的话，问道：“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现在是人类统治这个地球，但是千百年之后呢？我总觉得，总有一天如果地球毁灭了，就是人类自己作的。”
常思有些疑惑地听着杨阳说完，然后接口道：“你的话我大致是明白的，但是你想多了，这神州八荒，自有他自己的一套法则，用你们人族的话说，叫天道不可测。就是这天道，也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
杨阳听了这话，正要继续问呢，却被常思岔开了话题，开始询问他什么是地球，然后又开始询问他什么是天体学，太阳系，以及银河等等一系列的现代基本科学世界观。
于是杨阳开始了给上古巴蛇科普人类科技的道路，当杨阳说到现在人类已经有能够打跨洋电话的时候，常思一脸地羡慕，说道：“这法器一定很值钱吧？”
杨阳看了看手里的手机，笑着说道还好还好。
常思见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被地球是圆的这件事情刷新了世界观，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神州是被一只乌龟驮着在海里游啊游的，却没想到原来他是一个球。
两人这边正说着呢，一阵夜风吹过，杨阳打了个冷战。抬头就看到常思略有疲色的脸，毕竟是受了重伤，杨阳想起之前雨中舞的嘱托，不知道为什么心虚起来。
人家明明是让你来照顾病患的，你倒好，像是找到个百科全书一样没完没了地开始问问题，说好的敬业呢？说好的做后勤的职业道德呢？这边杨阳正在自我检讨呢，就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鼾声传来。
这声音不只是杨阳听到了，常思也听到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就看到小狐狸化做了原型，俯在常思的脚边蜷成一个毛球，闭着眼睛枕着自己的尾巴睡着了。
那偶尔发出的两声细微的呼吸声，似乎是在提醒着两人，它睡得有多香。
“这小东西应该也累了。”常思见状笑着说道：“我这些天经常感觉到他在山林里到处打听我的消息。”
“是啊，这些天在林子里东奔西跑的，能不累吗？”杨阳点了点头，也顺势找了个地方坐下。
“蜚的事情，要谢谢你们。”常思突然开口说道。
杨阳摆了摆手说道：“要谢你也应该谢白泽和应龙他们，我啊，就是个打杂的。而且，四海妖宗的事情，本来也是白泽最关心的事情，至于应龙，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凡是惹了他的，他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是要把你抓出来的。”
“呵呵……”常思听完杨阳的话，笑了起来，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应龙那个脾气，若是没惹到也就罢了，真是惹到他了，才不管你是谁呢，上天入地也要把你找出来，不打到他气消不完。”
“是啊，而且蜚的事情，白泽从好几天之前就开始注意了。”杨阳说着，笑了一声道，“不然我才不信他会一听到我来湘西就来找我呢，他肯定之前听到了什么风声。”
常思对于杨阳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说道：“白泽倒是做事向来谨慎，做一步想三步，既然他早有准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谁担心了？”杨阳一边否认，一边挪了挪地方，坐到了常思所在的石头侧面，靠着小狐狸坐下。无论怎么说，着还没有立夏，山里的夜风吹起来也是有些凉的。他可不是小狐狸，没有一身的皮毛，因此只能找个避风的地方躲一躲了。
等到稍微暖和一些之后，杨阳才抬头看着常思问道：“他们都说着附近的山林灵力充沛，是因为你在这里么？”
“也不能全这么说，但是多少有一些吧。”常思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去看杨阳，结果却发现后者已经靠在石头上睡了过去。
他看着已经睡着的杨阳笑了笑，像是看到什么怀念已久的东西一般，叹了口气，良久之后才从杨阳的脸上转开目光，看着平静的湖面开口哼起了歌谣。
上古大妖的歌声似乎都带着魔力，虽然那歌谣并没有词句，听起来更像是无意义的呢喃，然而却有着莫名的轻灵和神秘，看似随意的曲调总让人想起天地悠悠的苍茫和美丽，仿若云游于大荒之内。
可能最初的歌谣便是这样的，不需要任何的辞藻修饰，只用最简单的曲调，便能直指人心。
虽然说自从到湘西开始，杨阳就基本上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些天他也确实是累了，然而却也不该就这么睡过去。尤其是在雨中舞交代他照顾常思之后，他居然照顾到一半的时候就睡着了。
而且按理来说，这种荒郊野外的环境，身边还坐着个不熟悉的大妖怪，自己熟悉的战友又去追敌人去了，在这种情况下，杨阳就算心再大，人再累也是不会睡着的。
可是奇怪的是，他偏偏睡着了。不但睡着了，还睡得非常香。
杨阳听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歌声，开始做起了一个古老的梦，在梦里他看见自己站在一条大蛇的脑袋上面，那条蛇的脑袋是苍蓝色的，有着宝石一般温润的琥珀色眼睛。美丽地如同最干净的天空。
在自己的记忆中，似乎经常和这条大蛇一起这么玩耍，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特别难过，似乎这是最后一次了。
那只大蛇载着他，在一条大河里游，河很大，水很湍急。两岸是穿着兽皮的人类，他们敲着鼓往河里丢东西，还有一些穿着长袍带着面具的人类，跳着舞唱着自己听不懂的歌。而自己就站在蛇头上，接受他们的跪拜和崇敬。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情景，梦里的他突然觉得很难过，就蹲下身子哭起来。
眼泪砸在大蛇的鳞片上，在阳光下发出七彩的光，接着那条载着他的大蛇开口了，蛇说：“不要难过，我们还是会见面的。”
梦里的他却丝毫听不进去，只是摇着头哭泣，就像是个马上就要和喜欢的玩伴分离的孩子一样。说道：“可是那个时候，巴蛇就不再是巴蛇了！”
“只要你记得我，我就永远不会消失。”那条蛇这样安慰他说。
接着，就慢慢地沉入水里。然而他却始终在水面上，随波逐流。无论怎么努力，都碰不到水面之下，原本应该温和柔软的水如同一面看不见的墙，隔开了他和那条大蛇的世界。
就在梦里的自己正试图疯狂的用手去碰触水里越来越远的大蛇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叫自己的名字：“杨阳！杨阳！醒醒！快醒醒！”
杨阳睁开惺忪的眼睛，脱下眼镜一边揉眼睛，一边看着正在摇晃自己的小狐狸问道：“嗯？怎么了？”
“你别睡了啊！”小狐狸一脸焦急地说道，然后指了指一旁的石头说道：“你看！你快看呐！”
“看什么啊？”杨阳一边说着，一边把眼镜重新带好，顺着小狐狸的手转过头向石头上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被吓了一跳——那是一条比自己的腰还要粗上许多的蛇尾，蜷缩着盘在石头上。
杨阳的睡意在一瞬间就被吓走了，他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常思已经陷入了昏迷，而在这段时间之内，他的下半身由原来的人腿变成了一条蛇尾。
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传说中的女蜗一样，半人半蛇的常思，杨阳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
“你要做什么？”就在杨阳打算俯下身去看看走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小狐狸突然问道。
“我看看他怎么了。”杨阳转过头回答道：“总不能就这么扔着人不管吧？”
小狐狸听到杨阳的话，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小心……小心点……妖怪们在无意识恢复原形的时候，就是妖性最强的时候。”那意思就是，你要是被他用尾巴甩出去，我可不管你。
杨阳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说完就要探头去观察常思的状况。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闭着双眼的黑袍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也不在是温润的光芒，他直直地看着杨阳，语气十分不悦地问道：“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