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的另一头，是一片湖水，和之前的湖水不同的是，这里居然生长着许多的水草。要知道，水草这种东西，向来只有在干净的水里才能生活。而且并不只是干净的水就可以的，它们还需要大量的阳光。
可是这里是远离地面的地底，干净的水源还有可能，但阳光显然就是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杨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但是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洞穴，自己正躺在洞穴中间的，一块凸起的空地上面。
虽然是在地底下，但是整个洞穴并不昏暗。他一抬头，就能看到洞穴的顶上，有着很多拳头大小的圆形物体。那些东西如同一个个小灯泡一样，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洞穴。
如果有时间的话，杨阳的确是想看看，那些代替了阳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是现在，他显然已经没有了那个心情。
他低下头看着水下摇曳的水草，有些呆愣，现在的重点显然不在那上面，而是水里的其他东西。
比如，一条巨大的蛇尾。
关于蛇这种生物，杨阳从来是敬谢不敏的，巴蛇可能是唯一的例外了。但即使是这样，也不代表着他能接受其他的蛇类。
尤其是这条蛇还在他游泳的时候，用尾巴卷住他，并把他带到这里。杨阳觉得他没有当场暴起，用聚灵术和那条蛇拼个你死我活，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的事情了。
当然了，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那条蛇紧紧缠住动弹不得了，哪还顾得上出手。
现在虽然好一点，但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始终在那里，杨阳觉得自己所有的动作，都被对方监视着。而自己就是传说中的那只，被蛇盯上的蛤蟆。
他咽了咽口水，看着那条蛇从水里探出头来，然后越升越高，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那条蛇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动作，只是慢悠悠的从水里探出身体，然后扇动着翅膀，朝着洞穴里最粗的那个石钟乳飞去。
接着就缠在上面，依旧用碧绿色的眼睛看着杨阳，看上去美丽而冰冷，同样是蛇类，但是杨阳在它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一点和巴蛇有关的温暖。
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它们灵活的身躯了吧。
等会儿……
这个时候，杨阳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翅膀？一条蛇长着翅膀！
问题是，蛇怎么会长翅膀呢？这不可能啊。杨阳这么想着，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那条蛇，确定它的背后是有一双翅膀的。
但是这明显超出了正常人对于蛇的认知。一瞬间，杨阳就知道，把自己拖下水的，绝对不是什么深藏在洞穴中的正常蛇类。
他想起不久之前，自己捡到的那个鳞片，鳞片上还有着雨中舞都觉得不舒服的味道。虽然雨中舞似乎和所有的妖怪都不对盘，但是从来没有这么直接的说过，他讨厌谁。尤其是在没有具体到谁，而是一个种族的时候。
长着翅膀的蛇……
杨阳只能想到曾经在《山海经》里见过的化蛇。
如果是妖怪的话，应该能沟通吧？
也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难过，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遇到了一个妖怪。能够沟通，就能够讲道理，或许还是熟人的朋友什么的。
已经习惯了“天下妖怪是一家”这样设定的杨阳，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低声说道：“你是化蛇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条化蛇丝毫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从石钟乳上微微的抬了下身体。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嘴，会比较好吃。
杨阳显然也从它的目光之中看出了它的想法。遇到一个根本不想沟通的妖怪，可能比一个天然的野兽要更加危险。毕竟野兽的智商普遍不高，可以驱赶它们。
杨阳想着，自己如果能够使用聚灵术的话，可能还是有胜算的。但如果对象是一个妖怪……
显然，结局根本不用想，这胜算基本上是不可能有了。
换做以前的杨阳，可能已经吓得完全失去了反应。但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也开始慢慢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变得冷静起来。
首先，这个妖怪并没有在抓到他的第一时间，就对他不利，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是这个妖怪暂时不饿也好，或是觉得好玩想多留一会儿也好。
哪怕是这个妖怪累了，想睡醒后再采取行动，也都不是问题，至少自己现在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相信，就算化蛇再小心，袁木他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不了多久也会发现的。以他对几人的了解，一旦察觉自己失踪，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来营救的。
目前的情况是，自己被蛇缠住，中间有一段时间失去了意识。所以，他也不知道已经被抓走了多久，走了什么路。
但不管是什么情况，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他相信袁木他们一定会找到这里的。
于是杨阳咽了咽口水，又开口了：“我知道你是化蛇，我在书上见过你们。不过你为什么不去妖界呢？”
明知道对方不想理会自己，还硬要凑上聊天，这是非常讨厌的行为。如果可以的话，杨阳也不想做这样的事。可是比起这些，自己的命显然更加重要一些。
哪怕知道这样可能会让那条蛇厌烦，杨阳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过，他还是非常小心的，找了一个比较有的聊的话题。
毕竟，他聊天的目的是拖延时间，总不能让人家一个不开心，就干脆弄死自己。
似乎是对他的话非常感兴趣，那条化蛇眨了眨眼睛，慢慢的从石钟乳上面滑了下来。然后落在水里，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
男人有着碧绿色的眼睛，在右眼的眼角上还有一段红色的胎记，就如同画了红色的眼影一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妖冶。
妖怪们化形的时候，总是会奇异的符合人类的审美。就算杨阳正处在危险之中，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漂亮。
男人站在水面上，看了一会儿那个倒在石头上的人类，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后才慢慢走去。他想要看一看，这个从应龙和白泽的眼皮子底下，抓过来的人类，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杨阳傻傻的看着那个妖怪涉水而来，如同月夜之下的仙人一样。他愣在那里，看呆了。
其实说起来，仙人和妖怪都是一类人，这些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区分罢了。杀戮与行善，对于人类来说，或许有着本质的区别。但是在妖怪和修道者心里，无非是道与道之间的差别。
只要遵从本心，就是对的。
这是袁木曾经对自己说的，而杨阳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加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了。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条化蛇，都算不上是人类心目当中的仙人。可是杨阳明白，他和袁木是没有区别的，都是妖怪。
他们觉得人类如同蝼蚁，并不认为伤害人类有什么错的地方。但是就和袁木喜欢待在人群中间，为某一些人类送出友谊和帮助一样，这个生活在地底下的化蛇，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对。
或者这么说，除了他们这些人类以外，妖怪们并不会单纯的用善恶，来区分自己的同类。
当时看到穷奇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就算是变成原型，也是一只有着翅膀的猫咪。
杨阳从来没有这么真切的，感受到来自一个妖怪的威胁。要是之前，杨阳或许就接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
但是现在，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够将心比心地为他们想，理解他们。毕竟，妖怪们伤害人类，并非是故意。可能只是单纯地因为，不同种族之间的思想差异。
就如同人类，不会因为走路不小心，踩死了几只蚂蚁。饿了杀掉几只鸡，就去向蚂蚁和鸡道歉一样，妖怪们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人类无非就是所谓的“附带伤害”。一直以来，就是人类太高估自己了。从来没有任何的种族，是在针对人类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脑补而已。
终于，当白衣男子最后踏上岸的时候，他开口了。
男人缓缓蹲下身体，用那双特别的眼睛，与杨阳平视，然后问道：“你就是杨阳？”
“我……我是。”不知道为什么，杨阳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觉得自己好像说不出任何的谎话。
“那就好。既然这样，你就跟我走吧。”似乎对于他的回答非常满意，男人站起来，笑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