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走了之后，月冰坐在桌子前许久没有动。
“只帮朋友……唉……”
她叹了口气，因为她听明白了茶茶话里的意思。
收拾了桌子上的杯子，她也站起身，关了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悬着一颗泛着青色荧光的内丹，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有几千年了吧，就是靠着母亲的守护，她才拥有了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资本。
她怔怔地望着那颗内丹，脸上是无尽的哀伤。
许久之后，她把内丹收进了体内，转身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相框。
相框里嵌着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张黑白的画像。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谈笑风生，神采飞扬。
这是她凭着记忆画出来的，那个人的模样。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族人了，没有他的守护，或许自己也同样活不到今天吧。
“我永远都只能是别人保护的对象，只能是一个累赘，一个对别人没有用的人……”
她的脸上划过两道泪痕，她心里明白，自己以后所有的生命，大概都会用来去寻找这个人了。
“我只能这么做，什么都只得……”
她把相框紧紧贴在胸口，止住了眼泪，破涕而笑。
几分钟之后，月冰走出了冰淇淋店，隐没于茫茫的夜色之中。
西区工业区的一座高楼上，两个黑影出现在了顶楼的夜色中。
“还有五天就要交‘货’了。”
“是的。”
“我们还没有任何进展。”
“按照计划去做吧，等我的消息。如果事发突然，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是。”
一个黑影消失了，天上风吹云动，月光朦胧地洒向大地。
另一个黑影久久地伫立在那里，俯瞰着整座城市的夜色阑珊。
月光照在她脸上，清纯，可爱，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天色大亮之后，杨阳在米雪儿甜甜的声音中醒了过来。
他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发现米雪儿已经做好了早餐在等着他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对胡伟宪心生感激。
昨天晚上的烦心事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吃饱喝足，管他什么妖怪团伙，什么胡伟宪！
杨阳天生的乐观精神倒是凸显出了作用，这大概也是他经历了这些日子的“折磨”之后，没有发疯的原因。
吃过早饭之后，一天晃晃荡荡的没有什么事情做。
偶尔送个外卖，他也全当是出去透透气了。
如果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妖怪团伙的事情，他这日子过得倒真像胡伟宪当初承诺的那样：待遇优渥，工作轻松，美女相伴。
一天很快过去，到了晚上吃过饭，袁木和雨中舞就来到了店里。
“今天冰块儿龙跟你去蹲点，我留在大本营镇守。”
袁木笑嘻嘻地拍了杨阳的肩膀，又指了指身后的雨中舞说道。
“出发吧，早点去。”
雨中舞看了杨阳一眼，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杨阳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之后两个人打车赶到了鲁斧家附近，在杨阳的极力劝说下，雨中舞最终同意了坐到快餐店里。
如果按照他的意思，那就要找一个阴暗的街角，蹲在那里。
窗外的景色依旧，远远地可以看见鲁斧屋子里亮着灯光。
雨中舞像个雕塑一样坐在桌子前，骗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
杨阳见他不说话，一个人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几次开口想找个话题聊聊，雨中舞也都是一副完全没有听见的模样。
百无聊赖之际，杨阳突发奇想：还没见过这家伙的本体呢。
会是个什么妖怪呢？
这家伙这么冷，难道是企鹅？或者北极熊？
说不定是个冷血动物，倒是挺像蛇的。
杨阳一个人在心里各种猜测起来，想了半天之后，还是觉得蛇比较符合雨中舞的气质。
“好，就让我来看一看，这家伙的原形到底是什么。”
他一边打定了注意，一边偷偷把眼镜往下拉了拉。
眼神掠过镜框，杨阳盯着雨中舞看了几秒钟，眼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慢慢开始幻化。
片刻之后，一条盘亘的巨龙出现在了他面前。
背生双翅，鳞身脊棘，头大吻长，身体和画像中常见的神龙一模一样。
杨阳心里一惊，怪不得袁木那家伙老是说什么“冰块儿龙”，原来雨中舞还真是尊巨龙！
这一看把他看得有点不知所措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龙的传人，对神龙的崇拜那是从祖祖辈辈开始，就融入血液里的。
“嗯？”
雨中舞似乎注意到了杨阳脸上古怪的神色，眉头微微一皱，冷眼看了看他。
“嘿嘿，没想到还是你来头最大啊，嘿嘿……”
杨阳心里略微合计了一下，虽然他不知道妖怪们的实力到底怎么划分的。不过现在知道有一尊巨龙存在，那什么狐狸长蛇的，在他看来都不入流了。
雨中舞稍微思索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他是看到自己的本体了，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或许真的是因为心底里对龙的崇拜感，杨阳这时候倒是觉得雨中舞变得有些亲切了。
“那什么，胡伟宪能给你什么好处，你来帮他执行任务啊？”
杨阳搓了搓手，没找到什么话题，半天之后又把先前问过的问题搜了出来。
“好处就这次执行任务时是可以杀人。”
雨中舞冷冷看了他一眼，嘴角竟然带着一丝少有的微笑。
不过这微笑出现在他冰冷的脸上，简直能把人冻死。
杨阳有些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硬着头皮又接着问道：“那个，我的意思是说你，或者包括袁木他们，好像都要听胡伟宪那家伙的，是他比你们厉害？”
雨中舞看着外面，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杨阳等了半天，就在他以为冰块儿龙不想搭理他了的时候，雨中舞突然又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他。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听谁的话？”
“啊？这个，联合国秘书长？”
杨阳被他突然的一问问的有些懵，竟然脱口而出说了句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
雨中舞没有笑，脸上依然是认真的神色，死死地盯着杨阳的脸。
杨阳因为有些慌乱，也没有注意到他眼神中的复杂神色。
“是担负着责任的人。”
许久之后，雨中舞缓缓叹了口气，轻轻说了一句。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自私的享乐者，最需要的却是愿意担负责任者。”
杨阳听得彻底懵了，怎么感觉妖怪们的世界，好像比人类更复杂呢？
在他原本的认知里，妖怪无非就是一些拥有超强实力的家伙。他们的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简单粗暴。
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雨中舞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解释道：“实力或许可以使别人屈服，但并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世界再也不需要你了，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说完之后，他便转过头，继续看着外面鲁斧的家。
而杨阳却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说那些话的时候，雨中舞依然是一个相貌普通，有些阴冷的不良少年。
可是那一字一句听在杨阳耳中，竟如洪钟大吕，九霄龙吟。
“责任者……”
杨阳回味儿着雨中舞刚刚说的一番话，他脑海中却不断出现着一尊背生双翅，可无法腾云九天的巨龙。
他突然想到上学时看过的《山海经》，里面有一幅插画，好像就是这样一条巨龙。
应龙！
他终于回想起来，雨中舞的模样和山海经中描述的应龙几乎完全一样。
应龙曾杀蚩尤，斩夸父，力战大巫。后因实力过度消耗，无法重回九天。
大禹之时，再次现世，扫尾灭群山，助大禹治水救世。
“你……你是应龙？”
杨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出声问了出来。
雨中舞脸上的上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微微点了点头。
“我是，只不过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了。”
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
杨阳忽然想到一个词语，“哀莫大于心死”。
他终于明白雨中舞先前的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人身上不再有责任的时候，或许就是他迷失自己的时候。
雨中舞看到杨阳神色的变化，知道他已经理解了自己的话。
“每个人都需要找到自己的价值，可我竟然只剩杀人这点乐趣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那模样已经不像一个少年。
杨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知道自己二十几年的生命，或许真的还不足以理解存活了无数岁月的妖怪们。
不过他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蹩脚的问题，雨中舞这么说，难道胡伟宪就是他口中的“责任者”？
这么一想，杨阳倒是觉得挺合理，因为自从他进入这个圈子，很多事情似乎都是胡伟宪在负责处理。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一个望着窗外，一个低头沉思。
在另外一个地方，池盾也同样陷入了纠结之中。
因为，他又发现了一个妖怪！没见过的妖怪！不知道是不是个好妖怪的妖怪！看起来比自己还瘦，比自己还小，比自己还弱，一副可以轻轻松松降服的妖怪！
明明答应过杨阳不能随便出手的，可是为什手脚开始不听使唤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