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安到现在才明白痛到极致是不会流眼泪的,她觉得自己很奇怪,胸腔闷闷的,涨的像是要爆炸,很疼,就像有人拿着刀刃迟钝的匕首在她心上一下一下的割肉。
不利索,所以那种疼痛不是一次性而是延绵不绝。
她捂着胸口,心脏还在搏动,手紧紧揪着衣服,眼睛努力的睁大。
哭啊!哭啊!哭出来就好了!
努力的想挤出那么一点眼泪来,干瞪着那么久,眼睛都瞪酸了,还是无法落泪。
她颓然了下来,放弃挣扎,茫然的睁着眼睛,盯着虚空一点。
那天的事,历历在目,没有一刻忘记过。
医生也好,莫云朗也好,没有人会跟她说真话。
嗤,也许是他们都觉得她很可怜,不忍心在这种时候告诉她孩子没了。
可怜?
她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就算没人告诉她,她也知道孩子没了。
从楼梯上被推下来的那一瞬,爬在楼梯间一动都不动的那几分钟,对她来说就跟一个世纪一般那么漫长。
她的孩子,在梦里已经跟她道了别。
他要走了,而苏乔安留不住他。
哭喊过,追逐过,她甚至撕心裂肺的拼了命的想抓住孩子。
苏乔安都怀疑自己是将那种刻骨铭心的悲伤透支了,现在的她,就是干涸沙漠里的绿植,没有绿洲,没有雨水滋润,只有漫天黄沙和暴晒的阳光,她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醒来的这两天里,她见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要盯着看很久才勉勉强强的记起来对方是谁。
她拒绝任何人的探视,也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苏乔安讨厌那种同情怜悯的目光,讨厌那些人用高高在上的姿态站在她面前,仿佛来探望她就是天大的施舍。
医生让她静养,她就乖巧的躺着,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无悲无喜,不痛不痒,对外界发生的事漠不关心。
苏乔安完全将自我封闭起来,没有人能够靠近。
莫云朗拿来了新鲜的花束换上,就搁在苏乔安的床头。
见苏乔安醒着,他轻声说,“这是律所的人送来的,现在人都在门外,你想不想见见他们?”
苏乔安像是没听到他说话,眼睛都没眨一下,更别提是开口说话,莫云朗耐心的等着,见她眸色空洞,才极为轻浅的叹了口气,“那我让他们先回去。”
说着,莫云朗就直起了身,转身离开。
刚从病房出去,陈薇就迎了上去,“苏律师怎么样了?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她?”
“恐怕不行。”莫云朗说,“她从醒了后就是这种状态,不说话也不理人,我想是因为这次的事对她而言刺激过大,暂时还是不要去烦她了,让她好好养身体。”
陈薇担忧的说,“我是怕苏律师这样会闷坏自己,从醒过来就这样,正常人会哭会闹,哭闹了一顿也就安静了,可是苏律师这样太诡异了,过于安静,她会不会…得抑郁症啊?”
“不会的。”莫云朗眉心紧皱,“这段时间我会陪着她,多看着她点。”
陈薇勉强的笑了笑,目光越过他落在尚未完全闭合的门上,隐隐约约能够透过门缝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苏乔安,“也不知道苏律师是犯了什么错要被这么惩罚,我和她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消极的模样。”
“你先回去,等她好点了,我再通知你。”莫云朗也不希望有太多的人来打扰苏乔安。
陈薇轻嗯了一声,独自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戚沅沅就来了。
两人在病房门口打了个照面,戚沅沅问,“乔安怎么样了?今天情绪好点了没有?”
“还是老样子。”
戚沅沅又无奈又气愤,“你说乔安出了这么大的事,褚江辞那个王八蛋怎么还能这么逍遥自在的带着姜可柔满世界的跑?”
这就是让她恨不得剁了褚江辞的原因,老婆怀孕,他不好好照顾,现在流产了,还找不到人。
没有人能够联系上褚江辞,只从他的助理那里打听到褚江辞是和姜可柔一起消失了。
越想越火大的戚沅沅,低吼,“他是真有闲情逸致,还能带着情人去旅游,我听说那个混蛋现在过得很逍遥快活,前不久还有人拍到了褚江辞和姜可柔在普吉岛穿婚纱的照片,我看那个混蛋现在是巴不得甩掉乔安好早点娶那个废物进门!”
“嘘!”莫云朗以指抵唇,示意戚沅沅安静。
戚沅沅一怔,“算了,我不进去了,我怕我看到乔安那个样子会忍不住。”
她说着就将保温桶递给了莫云朗,“这就交给你了,你得看着她将东西吃下,她这么不吃不喝的,身体迟早会垮掉。”
“嗯。”莫云朗跟戚沅沅也接触了几次,大致清楚戚沅沅就是个直来直去的火爆性子,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虽然有点无奈,但他知道戚沅沅对苏乔安是真的关心,所以无论戚沅沅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介意。
……
门口吵吵嚷嚷的,热闹不已。
病房内,苏乔安安静的躺着。
平静如一潭死水的眼眸在听到褚江辞这个名字时,眼波微动,苏乔安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原来他关机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要来赴约,原来他这么久没有出现过,是因为陪着姜可柔出国了。
呵,好一个情深义重。
苏乔安,你竟然还对那种人抱着一丝丝的希望,真是蠢到家了!
莫云朗提着保温桶进病房,看到闭上了眼睛的苏乔安,他沉吟了会儿,默默的在床边坐下,“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
沉默,长久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如若不是还有浅薄的呼吸尚存,他真的会怀疑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不……
也许她是真的死了,心死了。
在不断的被抛弃、被误解,在无尽的伤害下,殷切盼望的期待渐渐演变成了绝望。
或许没有人能懂现在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条荆棘丛生的路她走的多么辛苦。
她是个勇士,咬牙忍耐了下来,却也撑到了极限。
莫云朗缄默不语着,许久,才启唇,“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