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邪魖睡醒的时候，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在这个梦里，他坐在一辆足够十个人开派对的豪车里，左右和对面坐着穿着黑色西服的魔鬼，连脸上的赤色鳞片都显得那么逼真。
他先看了看窗外，豪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周围的汽车唯恐避开不及似的，哪怕前方已经堵成一团，都得侧翻过来给这辆车让路。魔鬼们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对于这副颇有些魔幻的光景已经司空见惯。
作为一个前一刻还在沙发上睡觉的人，祈邪魖很轻易地就从眼下的局面判断出自己果然是在做梦。
“我要上哪里去？”祈邪魖问。
魔鬼沉默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祈邪魖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反正是做梦，自己不妨大胆一些。他仰躺在真皮的沙发上，打了一个响指。
“给我杯酒，威士忌加冰。”
当然，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祈邪魖开始怀疑这些魔鬼到底是活物还是什么雕像，又或者自己在这个梦中的身份是一个隐形人。他大大咧咧地去拍左右两边的人肩膀。“你们倒是说些什么啊。”
在他即将触碰到魔鬼的那一瞬间，那个魔鬼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气息，宛如有一头猛虎在耳边突然咆哮。短短半秒后，这股气息便消失了。但祈邪魖已经被震慑住了，脸上本能地保持着微笑，冷汗浸透了背心。
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敢于落下，老老实实地放回了膝盖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他咽了咽喉咙问。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祈邪魖深深呼吸，左右张望了一下，猝地冲到车门边开始抓手把门。第一次摸下去，他摸了个空，心也猛地一沉。然而，那些魔鬼却对它熟视无睹，任由他在门边摸索。摸了半天，最终他发现之所以这些魔鬼无动于衷，因为车门上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开门的开关。
连车窗都放不下来。
他悻悻地坐回座位，视线落在面前的一张桌子上。上面放了一本笔记本电脑，屏幕黑着，摄像头静静地对着他。
祈邪魖突然心中一动，试探性地把手伸向笔记本电脑。在伸手的过程中，他始终留神着周围的魔鬼有没有什么反应。
看到他们同样也没有阻挡自己的意思，祈邪魖的手一点点地摸到了键盘上，按了一下回车。
电脑屏幕瞬间亮了。
里面是一个明亮的房间里，谈不上奢华，但也显得格调不低。对面的墙上挂着十几个大屏幕，里面的内容从各大市场的行情到古怪的虐待电影尽有尽有。一个男人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祈邪魖，专注地望着屏幕墙。屏幕墙上放得这么热闹，笔记本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出来，让人感到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祈邪魖盯了他半天，那男人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他吃不太准这是直播还是录下来的视频，试着喂了一声。本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似乎他的声音的确转到了那个男人的耳朵里。
办公椅转了过来。
那男人的脸，长得和祈邪魖一模一样，几乎让祈邪魖就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
祈邪魖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祈邪魖。两人对视了良久，那男人突然开口说：“你似乎一点都不吃惊。”
“为什么要惊讶？”祈邪魖耸耸肩。
先不说这个世界有多少种电脑技术和幻术可以做到让别人的模样和自己一样，就算是真的长得和祈邪魖一样，他也不会觉得惊讶。
“毕竟是在做梦嘛。”他说。
“做梦？”那男人扬了扬眉头，露出饶有兴趣的模样。
看到自己的脸露出对自己感兴趣的表情，祈邪魖不由地感叹，自己真是长得太漂亮了，居然让自己都有些心动了。
“我本来应该正躺在沙发上睡觉，所以现在碰到再离奇的事，我也能接受，反正都是做梦。你说不定就是我的潜意识印象之类的。”他解释。
“有趣，那么你觉得在梦里梦到自己算是哪一种启示呢？”
“谁知道。这得你告诉我啊，你变成我的样子是打算向我暗示什么呢？”祈邪魖理所当然地说。
那男人笑了。
祈邪魖觉得不愧是自己，笑起来都这么好看。“所以，你用我的样子出现，就是为了告诉我自己有多好看吗？”
“不，我用你的样子出现。这张脸是属于我的。”
“对，你这就是我嘛。”
话音未落，那男人的脸又变了。一会变成零和的模样，一会儿变成海莉歌恩的模样，无数张脸在他的脸上闪过，有些祈邪魖一眼就认了出来，而有些则要他费了好大劲才能够想起来。
“这些都是我的脸。这世间所有人的模样都属于我。”
祈邪魖没有太懂。“那你到底是谁？”
“你可以用任何名字来称呼我，因为这世上一切名字都是我的名字。就算现在不是，也终将都属于我。”
“你想说你是万物的化身吗？”
“不，我想说的是，这世间万物都属于我，都将属于我。”
他此时又变成了一张祈邪魖似曾相识又仿佛全然陌生的脸。
祈邪魖好像有些摸懂他的思路了。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他的，所以他叫什么、长得什么样，就一点都不重要了。反正全是他。
“你的就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所有人的都是你的。”
“正是如此。”
祈邪魖很少有反省自身的时候，但这一刻也忍不住怀疑是否是自己平时的日子太过于荒唐，以至于在梦里出现了这么一个玩意。
“我可不是知道我平时是个这么贪心的人。”
“不，你当然不是，因为你的贪婪毫无意义。你所自以为为自己所获得的一切，实际上都是属于我的。”
“对对对，这个世界上就属你最贪心了。”
“没错。所以，尽管我拥有许多名字，但大家都喜欢叫我，贪婪之主。”
他脸上浮现出奇妙的微笑，俨然是世界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