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纯的腿伤早就已经好了。
这段时间，陈楷一直刻意躲着她，她感受得到，也不会主动去找陈楷。
这天，隔壁钟素秋那对夫妻加班不在家。
小纯回到家，发现整栋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就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
平时每个人上班都很辛苦，也懒得寒暄说话，一回来就各回各的房间。
这时，门上传来钥匙摩擦锁孔的声音。
小纯很累，真心不想说话。可是这时候冲回自己房间，未免不太好，所以她强打起精神，打算跟钟素秋夫妻打声招呼就回房间。
进来的人却是陈楷。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怔住一下，然后迅速各自移开了目光。
气氛有些尴尬。
陈楷知道小纯内向，便弯起唇角，摆出笑容，率先打破沉默，“回来啦？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啊？”
“明天要休年假了，我打算回一趟老家。”小纯抬头看着陈楷，他的笑容在她看来依旧温暖踏实。
她知道他结婚了。
虽然他们那天不小心接了吻……并且是她的初吻，但她真的没想过要怎么样。
小纯低下头，这些心声也没什么人可以吐露，她说，“这次回去看看，也许会辞职回老家吧……父母说过好几次了……他们觉得我老这么漂着，也不是回事。”
陈楷顿了顿，说，“父母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不过你做IT的，回老家很难有这么好的工作机会吧，收入肯定也跟北京差很多。”
“嗯，我也是这么说。”小纯渐渐敞开心扉，“但父母说，我在这儿找不着对象，也买不起房子……不如回老家考个公务员，或者随便找个轻松的工作，虽然赚的少了，但是后半辈子稳妥些。”
她这样一说，陈楷忽然有些舍不得。
“那你自己呢？你怎么想？”陈楷在小纯身边坐下，“你想离开北京吗？”
陈楷刚上完楼梯，身上带着热气，坐在小纯身边，像是一堵厚实的墙。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头侧过去，轻轻靠一靠他的肩膀。
但是她当然不会真那么做。她从小就是个很懂得克制自己的人。
其实陈楷也是。
“我啊……我也不知道。”小纯从小就是好学生，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却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我很喜欢北京，在这儿网购当天就能收到货，外卖和快递都很方便，只要有钱，就可以生活得很好很便捷，不用过多地去考虑别人的看法……”
比如家乡那些亲戚朋友，就算他们能在各种媒体的吐槽下，做到不问你结没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但你大龄单身，他们还是打心眼里觉得你不正常。
小纯是真的感到迷茫。
“要是年轻十岁……不，五岁，我就会坚定地留在北京。可是现在……”小纯的头垂得更低了，“我在这儿确实找不着对象，也买不起房子。”
陈楷侧头看着小猫一样坐在自己身边的小纯。她那么瘦。而且在工作上很要强，从小到大都没人帮她。
此时此刻，他忽然很想伸出手把她揽入怀中，不带一丝男女之间****的……他只是想抱抱她。
但是不行。他已经结婚了。有老婆有孩子。那天接吻已经是滔天大错。他一直很自责。
所以陈楷本来想安慰她几句……甚至很想代替北京挽留住她。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你自己决定吧。父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陈楷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看得出小纯聊的意犹未尽，但她又能怎么样呢。
“有时候我觉得，北京是个收割机。”窗外天色已经很暗了，陈楷逆光站着，身影拓在地板上，格外瘦长，就像他年轻的时候。
“——专门收割年轻人的青春和梦想。”陈楷还是忍不住说了心里话。
其实他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
“你看，每年那么多年轻人，怀着对北京和未来的幻想，带着笑容喜悦而来。可是然后呢？”
小纯坐在沙发的阴影中，整个人都是黯淡的，只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然后就想我这样。到了一定年纪，不上不下……一无所有的离开。”
陈楷忽然想，是啊，跟小纯这样的单身男女比，他已经很好了。
当他的青春也被北京收割干净了……
他还可以回家，回到老婆孩子身边。在那座小城他有房有车，有家人，以及安稳的后半生。
可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最近，他跟徐雪娇联系越来越少。他察觉到了，但反而觉得这样很好。以前粘人的徐雪娇经常让他无言以对。
如果他跟小纯在一起……以他们两人的收入，就算不买房，也可以在北京生活的很好，他们可以不要孩子，有时间就去读书，旅行，不也是一种很好的人生吗？
但是人生中的很多事情，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