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林尽染立刻感受到王思斯气场的变化。
仿佛方才还是初春宜人的温度，顷刻间就跌至冰点。
王思斯避开林尽染的目光，回头四下看看，怏怏的。
“……这里还有摄像头吗？又是吻戏又是床戏的，你还想上热搜吗？”
王思斯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林尽染怔住片刻，眨了眨眼睛，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
“……你还是觉得，我跟你谈恋爱，是想炒话题，加热度？”
林尽染的笑容缓缓收敛。身上的气场也发生微妙的变化。
二人之间安静下来。
……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远方的海浪拍打沙滩。
“我先回房间了。”
王思斯觉得尴尬，扔下这一句，低头往外走。
“等一下。”
林尽染自后攥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仿佛不小心就会捏断了。
林尽染心软起来，声音复又温柔起来，还多了几分耐心。
“今天是你答应做我女朋友的第一天……咱们做个婚前协议吧。”
“……婚前协议？”
王思斯睁大了眼睛，回头瞧着林尽染，几乎是在瞪着他了。
“一，冷战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出现问题要马上解决。”
林尽染双手扶着王思斯的肩膀，轻轻把她推到沙发上坐下。
“二，无论吵架吵得多厉害……就算吵到宇宙爆炸，任何一方也不许一走了之。”
林尽染伸出食指，戳了戳王思斯的额头。
“听到没有？尤其是你！”
王思斯被他戳得脖子后仰。
“……这就是你说的婚前协议？”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说……她心里的不悦已经缓缓散去了。
“对啊。你还有补充吗？怎么也列个十条吧，现在考虑得越周全，以后出问题了，就越容易解决。”
林尽染紧挨着王思斯坐下，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拿出他哄女孩子的杀手锏——卖萌。
“宝宝，我这么傻白甜，你以后可不能欺负我喔。”
林尽染把头在王思斯肩膀上蹭蹭，一双乌黑的眸子像会说话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主人。
不知不觉间，王思斯的气已经全消了。
忍住不笑，抿起唇角。
“林少，不要抢我台词好吗？”
林尽染知道这是哄好了，舒了口气，坐直了身体，反过来把王思斯揽入怀中。
“今晚你再回去想想，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我们落实到纸面上，签字画押。”
王思斯坐在沙发上，望着顶楼阳台外深蓝色的夜空，感受到林尽染陌生而温暖的体温……
忽然觉得在三亚发生的这一切，水雾似的，就像是一场梦。
“明天就回北京了。这场梦会醒吗？”
她侧过头，没头没脑地问林尽染。
他双手扳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
“回北京以后，这场梦会落地生根……一步一步变成现实。”
……
徐雪娇舍不得回家。
因为今晚陈楷在家，一旦走进那个房间，她就不能再跟小蒋发微信了。
“总觉得，跟你在一起像是一场梦。”
她对小蒋越发依依不舍，真希望一进门，看到的人是他。
“我总害怕，有一天一睁眼睛，梦就醒了，你就不要我了。”
徐雪娇站在楼道里，手指翻飞，恨不得把一晚上的甜言蜜语都说完。
“宝宝，我正在开车，你乱想什么呀，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周末空出来吧，我带你出去玩！”
小蒋正在开车，所以发了段语音过来。
楼道空旷，像是加了扩音器，徐雪娇急忙把音量调小。
这栋楼是老楼，没有电梯。可是位置好，不耽误它一间房月租四千五。
陈楷刚进楼道，听见楼上有声音，就停下脚步，探头往上看了一眼。
荧荧的一片白光中，他看到徐雪娇的脸。
……她攥着手机，露出诡异的，娇羞的神色。
一如多年以前，他们上大学时谈恋爱的时候。
陈楷愣住片刻，原地未动，拨通了徐雪娇的电话。
……
秦三苗与邱丽莲对视片刻，又露出仿佛散发着白玉兰清香的笑容。
“是啊。”
他笑嘻嘻的，喝了口啤酒。
“我就是《石桥记》的作者薛定谔。”
他歪着头，眼眸比海面上的星空更加明亮。
邱丽莲盯住他的眼睛足足看了半分钟。
“哈哈哈……”
邱丽莲喝了酒，笑声格外爽朗。
秦三苗也笑了，二人的笑声重合在一起，合声一般。
……又像是在给前方卖力演唱的乐队打拍子。
“你可以从幕后到台前了，出镜，怎么样？”
邱丽莲醉意弥漫的脸上，隐约露出几分调戏的神色。
“今天才发现，你不但长得好看，戏也多。”
“我是认真的。”
秦三苗一本正经地说，“我怎么就不能是薛定谔呢？”
“叮”的一声，邱丽莲撞了一下他的杯子。
“如果你是，我就嫁给你啊……哈哈哈。其实能见到他真人一面，我就很知足了呢。”
邱丽莲举起爬满水汽的玻璃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秦三苗也跟着喝干了杯里的酒，心里也觉得畅快。
邱丽莲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拨通王思斯的电话。
“我的《石桥记》呢？还给我。”
她的脸颊渐渐红起来，酒气上头。
“我要显摆一下薛定谔的签名！你快给我送过来！”
邱丽莲脸上挂着火烧云般的绯红色，朝秦三苗笑笑。
“嘿，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论坛书友手里挖来的！”
邱丽莲醉醺醺地嘱咐王思斯。
“这是我的定位，你找个服务员把书给我送过来就行。”
……
林尽染的总统套房里，两个人四目相对。
“完了。”
“没事没事……我去跟她说。就说是我弄的。”
林尽染挠了挠头，试图安慰王思斯。
……她方才火急火燎地把他拉回酒店房间，他搞不清楚状况，心里还暗想她是不是忽然想来一段“床戏”……
此时此刻，王思斯拈着那本皱皱巴巴的《石桥记》，露出一脸生无可恋的神色。
“人家好好的一本书借给我，结果我就还给她这团手纸似的玩意儿……不管是谁弄的，也说不过去吧。”
王思斯皱眉看一眼林尽染，可以说是欲哭无泪了。
“别急，你先拖一拖，我上网再买一本签名版！”
“来不及啊，就算真给你买到，现在也拿不到。”
王思斯翻开那本皱皱巴巴的《石桥记》，上面的签名已经糊掉了。
“要是给邱丽莲看到这个……”
王思斯打了个寒战。
林尽染露出心疼又愧疚的神色，张开双手，把王思斯揽进怀中，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都怪我不好，那天喝多了，吐在这本书上……”
要不是邱丽莲说起，其实王思斯几乎完全忘了这件事。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王思斯觉得脑汁儿都要凝固了。
林尽染露出英勇的神色，拉起王思斯的手。
“我们一起去找邱丽莲，我来跟她说。这本书多少钱买的，我十倍赔给她就是了。”
王思斯定了定心神，轻轻拨开林尽染的手。
“不行，这样她会更生气的。好像我在跟她示威一样。”
王思斯捧起那天被林尽染吐花了的《石桥记》签名版，舍生取义般的拍了拍林尽染的手背。
“素材带你帮我补录好了，然后又吐花了老板的心头好……这可能就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林尽染怔住片刻，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
王思斯步履悲壮地走出门口。
房门一关，林尽染急忙打开搜索引擎，查了半天，才弄明白她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谈恋爱真是很难得一件事。
对方说的话你可能会听不懂，对方做的事你也可能会看不惯。
林尽染虽然不像表弟蒋孝廉那么西化，但他也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出国，中文基础一般。
而王思斯是中文硕士。
林尽染关上搜索网页，想起王思斯，唇边却露出一丝甜蜜来。
也许有差异的人之间，才会互相吸引吧。
……
王思斯拎着皱巴巴的《石桥记》，胆战心惊地走到邱丽莲所发的定位。
……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沙滩，远远看见秦三苗的侧脸。
夜幕之下，远处的海浪声声迭起，乐队唱着蓝调……仿佛给他的侧脸染上一层忧郁的颜色。
“……邱总监呢？”
这一刻，在王思斯单独面对秦三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直视他的眼睛。
“去洗手间了。”
秦三苗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思斯。
……随即很快调整好表情，露出往日嬉笑的模样。
“把书放这儿吧。一会儿我转交给她。”
王思斯一脸难色，把书推到秦三苗面前。
“那就麻烦你了。”
“她的书都这样了，还好意思跟我显摆？”
秦三苗拈起封面，嫌弃的神色里还有一丝愤怒。
“她怎么能这样对待这本书？”
“不不不，你误会了，她借给我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是我把这本书糟蹋成这样的……”
秦三苗怔了怔，远远瞥见邱丽莲的身影，正在往回走。
“你胆子够大啊……你不是来送书的，是来送命题的吧？”
王思斯苦涩一笑。
“来年清明记得给我扫墓。”
王思斯也看到邱丽莲往回走的身影……露出赴死的神色。
秦三苗忽然站起来，抓起桌子上那本《石桥记》，拉起王思斯的手，转身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