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她指了指周遭一切的狼藉和地上躺着哀哀叫唤不停咒骂的男人。
王素素面无表情，目光阴冷，“是与不是，你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很抱歉，我让你的滋润生活消失了。”
这个母亲自从生下自己后就没尽过一天作为一名母亲的责任，她的成长岁月里，她除了旁观她身边行行色色各式各样的男人，她还看见过什么？奢望她能有一天会忽然醒悟回过头来当一位温柔的母亲吗？
她从未这么想过！
从前那些无数个孤单害怕的黑夜里，她抱着自己一个人从黑夜等来天明的时候，她就已经清醒，再无任何奢望。
“你还是怪我，”王母叹了口气，那张妆容精致妖艳的脸上，忽然间透出无限落寞，“素素啊，你怪我也是应该的，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这么多年我对你做的事作为母亲，的确是极为不合格的，但我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还是告诉你吧，我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甚至与我而言，你是我的枷锁和包袱，你妄想从我这里得到母亲的关怀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吗？你的母亲……。”
“王小姐，你还收拾好吗？先生已经在楼下等不及了！”门口忽然走上来一个黑脸大汉催促王素素。
“很快，我马上就好了，你先等一下！”王素素慌乱间回答道，眼神示意她母亲再说点什么，可是她说完那句话后竟然起身就朝卧室里走去。
“素素，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如果可以，就不要回来了，还回来干什么，这趟子浑水一旦进来一辈子也去不掉了，素素，你，为自己活一次吧，别再偏执了。”几乎是叹息的，王母一步步朝卧室走去，行走间和王素素两人擦肩而过。
刹那间，王素素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似的，她颤抖着，抓住她的手，“你什么意思，你刚才在说什么？你说清楚，你说，我的身世有什么奇怪的？你……。”
“别傻了，快走吧，快离开这里，过你想要的生活，这么多年来，是我对不起你，你年纪小小的，走到今天，不容易，对不住啊！”女人轻柔地笑着，抽出被王素素攥着的手，摇摇头，慢慢离开。
王素素懵了，竟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这事情来的太忽然，她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处理，听见女人那一番的道歉和柔语，她不知怎的蓦地就留下泪来。
“妈——”福至心灵般，她看向女人一声唤起。
“诶——”女人握着门柄的手停住，转身应了一句，那一句应真心诚意，面容温柔，那朝王素素看过来的目光竟是她心心念念祈盼了二十年的。
“妈——”又喊了句，眼角的泪夺眶而出，一直滑落到了下巴。
女人笑着，这一声却是没有再应了，她朝她吐出了一个保重的口型，然后打开门毅然地走进去又关上门。
王素素闭上眼，强行压下心中的那股子翻搅的痛意，待再次睁开眼，她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高傲，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素素，你个赔钱货，你别走，你不准走，你妈那是骗你的，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回来，回来！”姓王的兀自还在那里叫嚣着，不甘心王素素要撇下自己独自离开。
王素素自然是不会听进去，她胡乱收拾了一番行李，就随着那名大汉下了楼，走时连个看他父亲的眼神都没有给予，若是刚才王母的话是真的话，那么她可能之后又多了一项寻找自己身世的任务，现在时间不允许，等避过了这风头，她再回来好好问问王母。
打定主意，王素素心间的那抹不安消散了几分，她沉默着跟在江海的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楼上的窗帘之后，女人一路目送王素素离开，望着王素素削弱倔强的背影，她长长叹了口气，“都是债，儿女都是债啊，没想到素素今天竟然踏上了我当年的老路，这样我忍受着一切，煎熬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到底有什么意义啊！”她哭着笑着，不停喃喃自语，放下窗帘，她起身跌跌撞撞的朝浴室走去，手下拿着的是一把不知什么时候就攥在手里的水果刀……。
王素素坐在车上，脸上的焦急和不安怎么也遮掩不住，打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慌乱就开始如野火燎原般，怎么也抵挡不了，母亲最后那泪光点点含泪看向自己的一眼，不知怎么，一直在她心中晃荡，仍由她如何努力也挥散不去。
忽然，她心口处如同横空一箭贯胸而过，痛得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她咬紧呀关，浑身颤抖，等待着那股子痛过去了之后，才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抬起头，哀求身边的人，“求求你们，让我回去见见我妈妈好吗？我还没有和她告别，求求你们了，很快就好的，求求你们！”
身边人嗤笑，“王小姐，你可不是去做客的，你说让我们停，我们就停，你傻得不轻！”
“不是，我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先生们，行行好，你们也有自己的母亲的对不对，就让我临走再见一面我的母亲吧去，见一面就走，求求你们了！”
“发什么神经，刚才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还见什么见，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少废话！”大汉耐心显然不足，几乎是声色俱厉起来。
“不是，我只是……。”王素素慌乱不安，整个人都思维混乱起来，怎么样没法把心中的那腔不安和恐惧绝望表达出口。
她眼神哀切，但那大汉根本就不想理会自己。
眼见得汽车越来越远了，王素素眼中的哀切更浓，绝望更深了起来，她鼓起勇气还要再开口。
啪！
一个巴掌就抡了过来！
一瞬间，王素素脸上就是一个深深的五指印，她张大眼睛，目光呆滞地看向打人者。
那人目光阴狠，打完还不忘骂骂咧咧，“你以为你还是王家小姐？你以为我们老大是喊你去做什么的？哼，贱脾气，不打不知道规矩！”
王素素面色惨败，甚至连要用手捂住脸的动作也忘记了，她迅速低下头，不再哀求，整个人如同枯萎了的花瓣一般，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人见王素素乖顺了，这才勉强满意地回过头来继续开车。
“哼，女人，就是欠揍！”
“哈哈，宇哥，不错啊，看起来抡巴掌的手法很是娴熟啊，在家里没少上演全武行吧？”
“呵，那还用说，我就这么个脾气，有些女人就是贱骨头，三天不打就来劲儿。”
“哟，看你说的，人家哪里是你家婆娘那么听话懂事扔你揉捏，人不是娇小姐嘛，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一巴掌下去，啧啧，五指印清晰的哟，看着老吓人了，哈哈哈！”
车内调笑声不断，男人们调侃间将气氛热烈起来，王素素始终低着头，装作自己隐形般，只是她放置在大腿两侧的紧紧攥住裙摆的手泄露了她此刻心内的一丝不平静，然而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就算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的那股子突如其来的执拗到底从何而来，自己又是发了什么疯，非要回去看一眼母亲。
她以为等再次回来，她和王母之间，就算没有寻常儿女和母亲那般的温情脉脉，但好歹还是能和平相处的，刚才她唤的她一声妈，她不是应得很好吗？分明，她也是爱着她关心着她的，只是这些年有一些不得已苦中不得亲近自己罢了，她不是个没人疼爱的孩子啊！
这样想着，王素素的心又有些高兴起来，她偷偷朝自己扯了扯嘴角，想要给自己一个笑，然而不知怎么回事，眼泪忽然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接一颗掉落下来，打湿了她整个大腿上的裙摆。
此刻的她不知道，她的心和她的泪都在祭奠一个人，祭奠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爱她的人的离去。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懵然间看见自己的眼泪落啊落啊，似乎是要在这一刻将这辈子的泪都流尽似的。
车上的人看到王素素独自默默的流泪，还颇为不屑。
“怎么，一巴掌下去这就受不住了？大小姐脾气！”
“切，别管了，反正这女人落到了我们老大的手里，反正是没个好下场的，要不是老大说留着她还有用处哪里会费那么劲儿将她从慕斯寒那个杀神那里救出来。”
“别说了，老大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立即打断说话人。
说话人立即闭嘴，警觉地看向王素素，但见王素素一直在不要钱似的掉泪珠子，心中松了口气，想着这女人估计是个草包领会不了自己这番话里透出的深意。
于是车内重又陷入了岑寂， 只听得见王素素压抑的极其低微的哭泣，泪珠掉啊掉啊，她的痛苦从这一刻在她尚不知情的情况下达到了顶点。
很久以后，她再次归来，跪在母亲的孤零零的坟前，她再也哭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