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儿爷的鬼故事,之十一,九幽使者
第2节,阴阳界上侦探社,一纸黄符动九幽
阴阳界在哪儿?有人说阴阳界在丰都鬼城之外,以奈何桥为界,桥里是阴间,桥外是阳世,还有人说阴阳界在深山、大泽的边缘,也有人说阴阳界在闹市之中,更有人说阴阳界无处不在,人活着是阳世,人一死便进了阴间,甭管阴阳界在哪儿,阳世之人恁谁也是说不准的。
这天清晨,北昊河南岸的麦地里,突然冒出一条方砖铺地的繁华大街,起来溜早儿、晨练的人们走到河边极为愕然,“谁有这么大本事,一晚上能在这儿建了一条商业街”?突然街里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锵锵,嘁锵嘁”扭秧歌的锣鼓声,好奇的人们不觉向街中走去,两旁的店铺大多都是老字号,有的正在卸板儿准备营业,有的正洒水清帚门前的地面,街中间有一支穿红挂绿的老年秧歌队,正给一家刚开张的铺面儿演出助兴,人们不尽涌上前去观看。
原来是一家“九幽侦探社”挂牌开张,门前左右各有八个高大的花篮,花篮上交叉的红绢赠联儿也奇怪之极,落款相赠的竟是十殿阎王,九阴总教,天界文渊阁,等等怪异不一的神鬼所在,观看的人群中有人竟喊了起来,“嘿,你们看,这家铺子开张还真是别出新材,竟然还有化装成阎王、判官、小鬼儿的队伍前来祝兴”,“也难怪,九幽侦探社嘛,听名儿就够葛的”,“哎?你看那和阎王说话的老头儿不是咱们厂下岗的张少山他爷爷么”,“是,没错儿,去年我在他家见过这老爷子,一部长髯文质彬彬的,有时说话还拽两句之乎者也,那次他还送了我一幅字画儿呢,那字儿写的真叫棒,要我看,有的书法家也未准能比得上他”。
“哎,你看那扭秧歌的白毛老太太,那副娃娃脸儿红扑扑的,像不像南街全利他奶奶”?“像,哎?不对呀,陈奶奶去年三月就死啦”,“可也是啊,这世上真有长的一模儿一样儿的人么”?这时那白髯老人正好送化装成阎王、判官、小鬼儿们的一帮人走,说话人和老爷子打了一个对脸儿,“哟,老爷子,这是您开的店呐”?“啊吆,你,你不是山子的同事振海儿吗?谢谢你们也前来助兴,快里边请”,这老爷子记性还真好,在老爷子的热情邀请下,孙振海和赵志文不得不进九幽侦探社的屋里坐坐。
九幽侦探社是三间铺面房,被隔成一大一小两间,大间是接待室,小间像办公室,墙上挂着营业执照和九幽侦探社的服务宗旨、服务项目,两个像办事员一样的中年人,一个给他们端来茶水,另一过来收拾刚走贺客们用过的茶杯,“啊,这两位是我的搭档,一个是薛探长,一个是董探长,两位小友,以后你们听到有别人办不了的案子,请给介绍到我们这儿来,我这两位搭档啊,恐怕比那福尔摩斯一点也不差,听说过后山的入室杀人案吧”?“那怎不知道哇,大壳帽去了二十多,折腾了一个多月也没破案,最后是不了了之的给挂起来了”,“是啊,人家事主等不及了,才托人找到我这两位搭档,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便从浙江临水镇把那杀人犯给抓回来了”,孙振海叹道:“啊?真的啊,这俩老哥可真有本事,这事儿我得帮你宣传宣传”。
孙振海和赵志文回到单位,拿那平地冒出的商业街和九幽侦探社的事儿,当新闻说的是有鼻子有眼,不少家住附近的人都想到那儿看个希奇,就连住得较远的人也想到那儿看看那条神奇的商业街,谁知等他们去了就开骂了,“这俩兔崽子,真能蒙人呐,你说咱们这么多人怎么就信了,回去非得找他们的算账不可”,原来北昊河南岸还是那片绿油油的麦田,哪儿有什么商业街,更别提那九幽侦探社了。
孙振海那天骑车进城办事儿,正好从张少山家经过,突然想起下岗的山子,“山子要是跟他爷爷一块儿干干侦探,这差事也不错啊”,便将自行车停下,进了张家的大门,“山子,山子在家吗”?“哎哟,是孙哥呀,快里边请”,张少山正在家里玩电脑,听到是孙振海来了,赶紧迎了出来,“哟,山子,你们家谁----”,孙振海看着山子左臂的黑纱欲问又止,“噢,我爷爷上礼拜走了,这不,刚火化完,昨天才送到墓地,孙哥,你来有事儿啊”?
孙振海所答非所问的说:“不会吧,前天早晨我和志文在北昊河南岸的商业街,还和他说话来呢”,“怎么会?你们没认错人吧”?“绝对不会,他在街上开了一家侦探社,那天还请我们进去喝茶了呢”,于是孙振海便将那天的情景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来是正想劝你,既然老爷子在那儿开了门脸儿,你下岗在家闲着也没事儿,怎不给老爷子帮忙儿去”,张少山脸儿一绷,“孙哥,咱们可是好朋友,我爷爷刚死,你可别拿老爷子打镲开涮啊”,“哎哟喂,兄弟,我要是胡说八道天打雷劈,你要是不信,咱俩现在就骑车去北昊河南边看看去”。
张少山看孙振海说的如此认真,凿凿有物,不由得也狐疑了,“怎么会呢?走,你带我去看看”,孙振海索兴也不进城办事了,二人骑着自行车直奔北昊河大桥,他们从桥南的弯道拐下去,贴着南岸的柏油路一直往前骑,“这不都是麦地么,哪儿有什么商业街啊”?“别急,咱们再往前看看”,二人又往前骑了十多分钟,孙振海开始二乎了,“不对呀,应该就是这一片啊,怎就没了呢,难道那天早晨我和志文真的遇上鬼了”,二人心里都蒙上了阴影。
孙振海在单位是新被提拔起来的工段长,这人技校毕业,能说,能侃,能干,技术好,讲义气,颇有人缘,这天刚一上班,便遭到一帮受骗人的围攻,大家非让他晚上在聚鹏饭店请客不可,“好好,哥几个不就想撮一顿么?没问题,其实前天跟你们说的那事儿,真是我亲眼所见,不信你们问志文,可现在怎么就没了,我也呐闷儿啊,得,今儿下班咱们聚鹏啦啊,我请客,吴波,你早点过去和聚鹏的老板先订上两桌,菜你就随便点吧,六点半咱们准时开撮,我说哥几个,蛋玻依的话儿先打住,今儿的活儿大家都麻利点,脆着点,有什么话晚上吃饭时再说吧”。
聚鹏饭店的大包间儿,正好能摆两张大圆桌儿,十八个人分两桌儿宽宽松松的正合适,一桌儿两瓶白酒,十瓶啤酒,两桶儿雪碧,菜也上的差不多了,孙振海“啪啪”一拍手,“我说哥几个,今儿个大家聚一聚,还是老规矩,这酒呢,就这么多,是可而止,可别喝喇嘛唠,菜,尽管可劲的糟,不够再让老板上,今儿个也算我给哥几个赔个不是啦,来,咱们干一个”,要说孙振海在这帮人里挺有人缘儿,也有威信,无论是派活儿,还是个人实干,甭管是手艺,还是为人处事儿,没有不服的,他也真有点哥们义气,手头儿宽,能接长不短儿的约大家出来撮上一顿,联络感情。
“我说头儿,昨儿个你把大家可蒙的不善,哥几个,我提议,咱们罚他一杯怎么样”?“好,同意”,大家异口同声的举着杯子站了起来,“好好,哥几个都看得起我,我任罚,来,我先干一个”,说罢孙振海端起能装三、四两白酒的大酒杯,一扬脖儿,酒干杯净,然后冲大家一亮杯底儿,“我说,这酒也罚了,可那事儿我真是亲眼所见啊,志文,你说我是蒙人的主儿么”?赵志文放下酒杯道:“哥几个,这事儿说起来,我倒不是向着振海,这是我俩一起经历的事儿,他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儿,我还能给你们再找出个证人来”。
“谁”?大家不约而同的问,“下岗的张少山知道吧?那条街上的九幽侦探社就他爷爷开的,那天正开张,还请了镇上的老年秧歌队为他开业助兴呢,后来那老爷子请我们进去喝茶、聊天,还让我们给拉买卖----”,孙振海立即打断赵志文的话,“快别说山子他爷爷了,我昨儿骑车上山子他们家,他说他爷爷死了好几天了,我一跟他说那事儿,他自然是不信,我就拉着他一块儿骑车去了北昊河南边儿,结果还真是什么也没有了,你说那天早晨咱们是不是真见着鬼啦”?
十几个人边喝边聊,由山子下岗说到他爷爷和那九幽侦探社,由南街全利的奶奶,又聊到了那天商业街上的老年秧歌队,由花篮赠联儿又聊到了十殿阎王,这顿酒喝的,一晚上都跟鬼和死人干上了,他们的酒一直喝到晚上十一点半,聚鹏要打烊了才散伙儿,孙振海和赵志文都有些喝高了,走路直打晃儿,但脑瓜儿还算清楚,“吴波啊,你和志文回家顺路,你送送志文吧”,“行,没问题”,一声“白白”,这帮人骑车各东西。
第二天早晨上班儿,赵志文还没到,有人关心的说:“昨晚志文喝高了点,不至于到早晨还起不来吧”?孙振海也不放心的问:“吴波,昨儿志文没事儿吧,你把他送到家啦”?“没事儿,他骑车挺稳当的,我到家门口了,说再送他一咕噜儿,他说什么也不让,骑着车就撒丫子了,要不然往他家打个电话问问”?“行,你干活儿去吧,回头我打”。
接电话的是赵志文的老婆马玉娟,“噢,是振海儿啊,志文他昨儿晚上没回来,甭管他,他一见着酒就走不动道儿,又没那本事,还好喝,一喝就高,经常喝的一宿不回来,没事儿,甭管他”,孙振海刚挂上电话,有人说:“听说北昊大桥南边轧死个人,不会是志文吧”?“嘿,瞧你这乌鸦嘴,你不会念叨点好儿,志文家在桥北,黑介半夜的他上桥南干嘛去啊”,有人白了那人一句。
早八点,孙振海正在调度会议室开早调会,吴波悄悄的溜进来在孙振海耳边耳语,孙振海噌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厂长近前小声说了几句,厂长也小声道:“是吗,行,你快去吧,叫着保卫科管交通的小胡一块去”,有人问,这是怎么回事儿,锁儿爷说:“还真让那人的乌鸦嘴说着了,赵志文在北昊桥南的马路上被轧死了,而且肇事车辆逃的无影无踪”,电话是马玉娟打来的,待孙振海和小胡赶到出事儿地点,一群处理事故的警察正在划线勘查现场,马玉娟坐在马路牙子上,边抹眼泪边向警察述说着昨天的情况。
孙振海、吴波等十多个人都被警察传去询问情况,警察公布的案情是:昨晚12点许,赵志文醉酒骑车闯入快行道,被汽车撞死,肇事车辆逃匿,目前还没找到目击证人,一个警察说“没有目击证人,不知道车号儿,现场没留下有价值痕迹,谁来也没辙”,公安虽然发了征集线索的协查通报,上了电视新闻,一个多礼拜如石沉大海,这起交通事故只能挂起来,等着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赵志文出了车祸,孙振海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要不是我请客喝酒,志文怎会出事儿”,虽然他和大家凑了五千块钱,让吴波给马玉娟送去了,可几天以来这个交通事故阴影儿,一直压得他精神振作不起来,马玉娟天天往交通事故科跑,把人家都问烦了,一想靠人家不如靠自己,于是她找了块纸壳板,在上边用毛笔写了“寻X月X日夜里交通事故肇事者”的牌子,天天儿带着傻儿子,到事故现场的马路边儿举着那牌子,风雨无阻,一举就是一天。
她想,如果真有那天事故的目击者,一定会可怜她这孤儿寡母,也一定会站出来指正肇事车辆,她也想用这孤儿寡母的无助、无奈行动感化那肇事者,自动去投案,“惨,真够惨的,这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来往的路人无不咂舌摇头叹息,有的人还主动给这娘儿俩送些钱物,有的人却毫无顾忌的开骂了,“这帮孙子是干嘛吃的,就会耗子扛枪窝里横,逮住违反交通规则的,能把人家攥出尿儿来,这事儿他们怎么就不管啦,真是一群饭桶”。
孙振海这帮人天天上下班看着这使人辛酸的情景,别提多难受了,为此他和保卫科的小胡也不知往交通事故科跑了多少趟,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这天晚上他在厂里值班,迷迷瞪瞪的不知怎么溜湾儿又溜到北昊河南岸,台眼间再次看到了那条商业街,这里似乎是白天,街上车水马龙,逛街的人还挺多,街上的“九幽侦探社”依然如故,他刚往里探头儿,“哟,这不是振海儿吗,你来有事儿?快进来坐”,张老爷子热情的把他让了进去。
孙振海突然想起上次老爷子说,如果有那别人办不了的案子,请给介绍到我们这儿来的话,“看来这事儿就得找他们了”,于是,他把赵志文的事儿说了一遍,“不就是上回和你一块儿来的那小兄弟吗?行,这事儿我管啦,你让他媳妇把这事儿写一下,就算是委托书给我送过来吧”,“那就谢谢您啦,回去我就让她写”,“嘀铃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他,“哟,老爷子的业务还挺忙”,“嘀铃铃”的电话还是响个不停,再细听,是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孙振海彻底从梦中醒来伸手拿起了电话。
待他放下电话,回忆刚才的梦境觉得真是好笑,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可细一想,这梦中的老爷子也没准儿真行啊,反正警察是指不上了,死马儿全当活马儿医吧,于是,他便趴在办公桌上帮马玉娟打起了草稿儿:兹有我夫赵志文在外饮酒后,骑车回家,路上不幸被汽车撞死,肇事车辆逃匿,办案人员无能,妻、子、朋友哀痛,为惩肇事逃匿元凶,慰藉死者、家人、朋友,特委托九幽侦探社查明真情,将肇事逃匿者缉拿归案,委托人:马玉娟。
马玉娟按孙振海的嘱咐在傍黑时,把那委托书拿到北昊桥南的事故点儿处点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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