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三瞪大眼睛嘴巴微张,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却发现自家爷双眼沉沉。他不敢多嘴,马上躬身领命,“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属下定立即回禀。”
“记住,不可扰民。”
“是,左爷!”说罢,明三带队踱步离开,直往林府方向去。
皎洁月色洒落,夜风吹过,带起街道丝丝灰尘。左傲挺身而立,目视前方,如草原猎豹静以待发,又若悬崖雄鹰傲视四方。暗芒自双瞳闪过,随同月色光晕一圈圈弥漫。
嘴角渐渐勾起,出口的声音幽沉不已,“家住林府附近胡同?”
即便不是林府亲戚,也不住在林府附近,但和林府绝对有关系。有这点,就够了。
此刻,穆念亭已经下了黄包车,林府虽是过气世族,但祖宗留下的根基尚在。林老爷也不是坐吃山空之流,是以,林府比起穆公馆,算有钱人。
林府两扇金铜大门紧闭,府邸前两座石狮子炯炯有神,穆念亭绕过前门通过胡同一路摸索到林府后院偏门。
灰色木门紧闭,不是西式门锁,是门栓。穆念亭拔下一根树枝透过门间缝隙一点点撬着门栓,不断的撬动下,门栓被慢慢移开。
轻微的啪嗒声传来,穆念亭的手顺势一推,门开了。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她闪身进入然后关门。
入目一条林荫小道,两旁没有高大树林,全是低矮灌木丛。身为林家独子,居住的院子势必独立成栋,再因他体质不行,环境必须清幽点才行。
所以,穆念亭出了小道直往最宽敞的大道而去,笔挺长廊一路到底。等走出长廊时,恰巧看到几个提着红灯笼的侍婢走过,循着灯光,俱是满脸凝重。
“少爷刚从穆公馆回来又咳血了,若穆大小姐嫁过来,少爷真会好吗?”
“老爷的希望全在这门婚事上,我们要相信大师所言,几年前少爷的事,不也被大师算的准准的?”
穆念亭看着她们提着灯笼急急走过,其中一个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汤碗和一个盘子。看样子,她们是往林少爷住的院子去的。
想到这里,她马上抬脚跟在几个婢女身后。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一座庭院,环境的确清幽,但清一色的全是碧青色竹林,没有任何花朵掩饰。
院子不大不小,仅一座两层小楼,穆念亭藏身在竹林内,探头看着进进出出的婢女,循着月色,她看到许多带血布条。血色浓稠新鲜,吐地很厉害。
庭院内响彻纷杂凝重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唯有一阵阵的咳嗽。不多时,她听到焦急又沧桑的声音。
“大夫,犬儿怎越来越严重?”
“寒气入肺,不停咳嗽,血好不容易止住。肺部出了问题,一切肺部疾病大部分都会传染。林老爷,还是……送去专属医院,由专业医护人员看护为好。放在家里,难免……”
“胡说!我的儿子,万万不可!用尽所有办法,治好他。来人,派人到穆公馆,协同穆老爷寻找大小姐。”
声音越来越急躁,穆念亭听出林老爷的不安和害怕。林府只有一个儿子,若英年早逝,林府那么大的家业就要归于女儿。重男轻女的时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有的家产成了旁人的东西,和林府再也无关。
“林老爷,还是隔离为好。林府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若是传了开来,政府都会插手,将整个林府隔离。”
大夫好言相劝,一语落下却被林老爷当场赶了出去,手中拐杖不停地敲击地面。
“一群庸医!”
说罢,林老爷入了内屋,在里面呆了很久才出来。出来的那刻,穆念亭清楚的看到他满是皱纹的眼角挂泪,一脸悲痛,若不是仆人搀扶,早已站不住。
由此看来,林家少爷怕是时日不多了。穆念亭垂下眼睑,如果真是肺痨,在这里治不好,国外可以。现在的西方,医学还算行,就算治不好,也能延续生命。
她一直等到林老爷和一众奴仆退去后才从竹林内出来,一溜烟的功夫跑进去。屋内摆设简单质朴,除了外屋只有一间里屋。
“咳咳……”
咳嗽声不断传来,穆念亭循声入内,看他又在咳血,连忙扯了桌上帕子递过去。
林少爷并未接,也没看是谁,出口的声音染上丝丝薄怒,“不是叫你们全出去,留我一人静静么?”
“你咳血了,擦擦。”穆念亭并未理会,直接上前强硬地替他擦拭嘴角。
清亮的女子声响起,又看到替他擦血的纤纤细手。林天之当即怔住,连忙抬头去看,一张清秀可人的女人脸庞映入眼帘。
上下打量,林府从没此人,他一下子戒备起来,用力甩开替他擦拭的手,厉声道,“半夜溜入林府,你是谁?有何用意?”
穆念亭放下手中帕子,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不下心就会死去的人,她还是客气一点为好。
“林少爷,我是穆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今日来此,为了什么,不用我多说,你明白吧?”
尾音落下,她发现林天之的眼神沉了下去,戒备退去,淡漠不已。出口的声音无悲无喜,心如止水。
“不曾想,穆大小姐身旁的丫鬟都如此机敏。这门亲事,我早已做好打算。穆老爷和我父亲一心促成,我是家中独子,不忍心看父亲伤心。你回禀你家小姐,叫她在外面躲几日。我最多活十五天,我一死,亲事自然不成。”
看着他冷漠如水的面容,又听他这般说,穆念亭有丝动容。将死之人不想连累旁人,又不忍父亲悲痛,所有的事情他已想好。
若秉着这份心态,她岂不是变成盼着他死的人?
“林少爷,大可不必。我家小姐说了,你的病有救。林府名下店铺良多,别庄几处,林老爷交际也广。送去英国有名医院就诊,回国中医结合相治。”
一声冷笑从林天之唇中飘出,“到时候病没好,林府因此倾家荡产,留我父亲一人苦苦支撑,我心难安。替我谢谢穆大小姐,夜深了,你一女子呆在我房中,于理不合,还请离开。”
说完,林天之躺在床上拉上被子,眼睛跟着闭上,呼吸逐渐轻浅。
穆念亭轻笑出声,缓步来到他床前,“自暴自弃,不但害了你自己,更连累你父亲。林老爷去穆公馆提亲的事,江陵城人尽皆知。我家小姐在外面躲到你死去,知情的能理解,不知道的以为她克死人。我家小姐很早没了姆妈,在乡野长大不受人待见。退了左爷婚事,天下全在看笑话。”
说到这里,她语气加重,“平白无故添上灾星克死他人罪名,你是不是害了我家小姐?”
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林天之睁开眼睛,“有些事,我控制不了,添上灾星罪名总比守活寡强。”
他眼神毫无波澜,这副木头人的样子,穆念亭心中怒火一起。瞬间,她抬手对着那张毫无表情的死人脸抽去。
啪——,巴掌声极其响亮,打的林天之有些懵,毫无情绪起伏的眸子终于有了反应。呆愣,疑惑,最后化为薄怒。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动手动脚是你的作风?”
穆念亭轻嗤,“一副死样,再不打醒,还想害人?你家送去穆公馆的聘礼,完全可以支付你去英国的船票和生活起居。治病钱拿去送人,相信所谓的冲喜,这笔账不划算。”
林天之看着她不断开合的唇瓣,又听着她一连串话。她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女子,竟丝毫不顾闺中礼仪,擅闯男子房间,还出手打人。
“林少爷,花一部分钱去英国治病,如果没有好转你再回来等死如何?”
林天之没有回话依旧静静地看着她,要开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很轻盈,应该是个女人。
穆念亭立刻闪身走到柜旁,高大的柜子完全遮挡她的身影。没多久,她听到温柔的女子声。
“少爷。”
声音软软,带着无限娇羞,穆念亭不去看都知道,这女子思慕林少爷,多半是府里的丫鬟。
“少爷,我……”
女人声里多了丝丝呜咽,情绪悲涌悲伤不已。
穆念亭探头看去,一片昏黄灯光下,她看到女子走到床前,在林少爷面前径自脱衣。
“穿起来!”
她看到林少爷眉头皱起,其实,若他不生病精神气好起来,倒是一个俊朗公子哥,稍稍一个动作就能牵动许多少女心。走到他房里脱衣的丫鬟,应该早就爱上他了。
“少爷,奴婢恳求您,允许奴婢生下你的孩子。”女子一边哭一边上前,两手跟着按住林天之。
身体弱又咳了一大盆血的林天之敌不过,被她压住,女子的手在他身上不停的动着,极近柔情。
“奴婢生下你的孩子,如此,林家就有后了。能为少爷诞下子嗣,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气。”
女子动作越来越大,穆念亭嘴巴微张,女子这般决心,直接开门见山强.男人,委实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