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我看见阿仁“唰”得就站起来了，差点碰翻他面前的案几。
宇文皓然默默伸出小手，抓着阿仁的袖子往回扯了一扯，又扯了一扯，再扯一扯……
阿仁白着脸，死死拿眼睛咬着我，那脸色太惨我不敢看。
于是我皱着鼻子瞪了他一眼。
李琰沉痛地扶住了额头，也伸出另一只手，一把给阿仁按回座上。
赵德芳也看着我，眼神复杂又无奈。
只有萧太后一个人特别高兴。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这么自信？”她眼睛亮闪闪的，竟像个过节听戏的小少女。
事已至此，也没有退路了。
我把那三个正吹胡子瞪眼的契丹大汉挨个观察一圈，嫌弃地撇撇嘴，伸出三根手指头。
“要打可以，答应我三个条件。”
“条件？”萧太后表示十分感兴趣。
我咬咬牙，沉住底气说：“第一，不能白打，最后胜出的，太后殿下必须给赏赐，赏什么，赢的那个人说了算。”
萧太后点头，“合理。”
我又说：“第二，不能蛮打，要立规矩，规矩我提，对打的同意就作数。”
萧太后弯眉一笑，“有些新奇。”
我瞅瞅她那张看起来很是开心的脸，站稳步子，向她伸出手，“第三，如果我赢了，太后得把从我们这儿拿走的东西还我们。”
瞬间，我就看见萧太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但并没有消失，反而集聚地扩大。
她咧开嘴，好一阵大笑，笑得我都感觉到脸酸了，才又看住我问：“你不觉得你这第三条，和第一条是一回事吗？”
“当然不一样了！第一条的赏赐，那是赏我的，是我自己的！第三条这个，拿回去我得上交给国家的啊……何况，我有交换条件的。”
我立刻义正辞严地解释了一下，觉得有点生气。
我趁机给自己要点赏赐怎么了？
为什么要擅自误会我是个纯粹高尚舍己为国的人？
纯粹高尚舍己为国的人大部分都不得善终了你身为一个太后能不知道嘛？！
我不满地捏了捏我易容过的假鼻子，把目光转向耶律云燕，尽量换了一个比较温柔可亲，不那么像土匪强盗的语调，问她：“燕夫人，贵公子在王府上虽然被照护有加过得锦衣玉食，但孩子总还是想要娘亲的，就不知道你这个当娘的还想不想要儿子呢？”
果然，耶律云燕柳眉一拧，手已按住腰间佩刀。
她按着刀，但萧太后把她按住了。
“唐少侠说得好像已经赢了一样。”太后殿下意兴盎然地吃了一颗蜜饯果子，擦擦手，望着我开始新一轮打量，“可你如今，有什么与我提条件的资格？”
她这么问确实是没错。
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这规矩得对方自己遵守才有范儿，一般自己这边嗷嗷乱叫“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都是在被拖出去祭旗的路上啊……
我们如今深入敌腹，接应的卫军还不知道被严防死守成什么样子，好像确实不是什么谈条件的好立场。
可这个条件，却非谈不可。
我垂下眼，挠挠额角，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使，只得努力咽了一口唾沫，决定豁出去了。
“我在大宋时就听说太后殿下是个有胆有识的奇女子，收养了一群孤女死士，各个培养得文武双全。如燕夫人这般不得了的女将，我们也都亲眼见识过了。想来太后是有志于此。”
说到这里时，我的手一直在抖，不由自主又去看阿仁。
其实我真的没把握。纵然我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上梁揭瓦爱胡闹，我也从来没有冒过这么大的险。
我知道阿仁一定要气坏了，一定会怪我自作主张。
可这一件事，我也非做不可了。
掌心里已全是湿冷汗水。我暗自在身后攥了攥拳，拔高了音量，继续说下去。
“恰巧，我也认识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姑娘，从小只因为她生为女儿身就百般被人瞧不起，受尽了嘲讽欺辱。但她就是不服输，不信命。世人越是轻视她，她就越是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叫那些睁眼瞎好好瞧一瞧。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太后以为如何？”
萧太后凝神紧紧盯住我，片刻，缓声回应：“倒是有趣。”
我当即抱拳一礼，飞快接道：“既然太后觉得有趣，那么只要太后答应我的条件，待比试结束以后，楚王殿下就会把燕夫人的幼子和这个小姑娘一起送到太后面前。无论我输我赢，太后殿下都不会吃亏。”
立时，我就听见“咔嚓”一声响。不用看，多半是阿仁把案几抓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