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洛阳城一片繁华,拥挤的道路,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孩子开心的笑容,明亮的灯火散发着暖暖的光晕,纳兰初坐在云居阁二楼靠窗的一间雅座内,听着人们的喧哗,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垂下头缓缓地仔细的一遍遍抚摸手中的玉笛,灯光投在纳兰初身侧,纳兰初大半个身子没入阴影中再不复见,一旁的青衣一双美目一眨不眨的担忧的看着纳兰初,纳兰初蓦然站起身,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出去走走。”
说罢便将玉笛重新别在腰间,手中执起那根青竹杖笃笃的走了出去,青衣站起身从窗口往下望,只见纳兰初敲着青竹杖行走在热闹的人群中,竟与周围的人声鼎沸热闹喧哗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纳兰初孤单瘦削的背影显的那么凄凉,身下是漆黑的影子,就像一个魔鬼张开的口,只等着将纳兰初再次卷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纳兰初敲着青竹杖缓缓前行,耳边是人们大声的喧哗声,偶有人不小心撞到她,待看清她是个瞎子时便小心的道歉,心里却兀自叹息,纳兰初却似毫无所觉的继续前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湖边纳兰初停下了脚步,一丛一丛的桃花红似火,春风拂来,桃花漫天飞扬,煞是好看,纳兰初瘦弱的身影却越发寂寥起来,纳兰初行至桃树下,伸出手准确无误的接住了一朵桃花,被黑纱覆着的双眼盯着手中的桃花,半晌,垂下手,桃花无力的掉落在地。
纳兰初轻轻一跃便已到旁边的一棵树上的一根树枝上坐下,树枝很细纳兰初却坐的很稳,取下腰间的玉笛,细细的抚摸一遍后便将它横于唇边,一曲《乱红》缓缓流淌而出,笛音温柔缱绻,悠雅翩跹,突然一阵轻轻的琴声传来,与笛声相和,琴声舒缓,笛音如花,琴声如水,两者如丝如缕,纳兰初心里暗暗惊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常态,依旧缓缓的吹着她的笛,琴声也相附和着,纳兰初吹了一遍又一遍的《乱红》琴声也相附和了一次又一次,纳兰初暗地里探了探对方的方位令她差异的是她根本感觉不到那人的位置。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子时,星星在天上闪耀着,月亮淡淡的照耀着,一朵朵的云渐渐飘向远方,洛阳城也没了灯光,一切那么静,只有湖边一次次的《乱红》响起,更显忧愁,在一次《乱红》结束后,纳兰初将玉笛从唇边移开,再次别于腰间,出人意料的温润声音在纳兰初下方响起“纳兰小姐,在下林宣,我们又见面了。纳兰小姐的笛声悠悠,使人听了柔肠寸断,凄伤绵绵。只是不知纳兰小姐在忧愁些什么?”
纳兰初微微垂下头,心中大惊,这人离我这么近我竟是没发现么,不自觉的握紧了旁边的青竹杖,听得林宣一席话,纳兰初蹙了蹙眉,却仍是一语未发,林宣等了一会发现没人回答心中浮起疑惑,今夜他无事可做,这洛阳城太过嘈杂,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烦闷不已,忽闻一阵悠悠的笛声传来,这笛声世间怕是没有几人能相比了,反应过来时林宣却已来到了树下,抬眼却发现竟是纳兰小姐,心中微微一动便唤来暗卫将他的九霄环佩琴拿来,坐下与笛声相和,岂料纳兰小姐一遍一遍的吹奏这曲,他一次次的相和,心中疑惑更甚,纳兰小姐小小年纪怎有这么重的哀愁?
不知过了多久,纳兰初开口道:“让林公子见笑了,在下笛声粗鄙如何能与林公子的琴声相比,那日一见只觉林公子武功高强,却不知林公子琴声竟也是这般精妙,纳兰自愧弗如。”“纳兰小姐何必如此谦虚,当世恐怕没有几人能吹得这般精妙的笛声了,只是不知这曲子为何名?在下竟从未听过。”纳兰初微微沉默了一下才略显低沉的说道:“乃家母所做,名为《乱红》。”林宣恍然大悟道:“原来竟是令堂所做,想必令堂也吹得一手好笛,”纳兰初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家母已逝去多年。”林宣轻叹一口气“可惜在下无缘聆听了。”林宣何等人物,心思缜密,自然听得出纳兰初语气中的黯然,想了想,说道:“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之中毕竟不是上上之策,只是画地为牢,将自己囚于小小的一处罢了。”
纳兰初听闻睫毛轻颤了下却仍是沉默着,林宣瞧了瞧树上,也没有离开,只是靠在树上,拿出携带的一壶酒兀自对月独酌起来,林宣凝视着月亮终是洒脱一笑饮下一大口酒。纳兰初依然沉默的坐在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双手纠结着,望了望树下,咬了下唇,便纵身往下一跃,人便已站立在林宣身侧了,林宣看了看纳兰初,由心地绽放了一个微笑便兀自喝酒了,纳兰初也靠着树坐下了,想了想,朝林宣伸出了手,林宣微愣看了看手中的酒壶便又笑了笑,“小孩子可是不能喝酒的哦。”
纳兰初怔了怔,伸出去的手却没有收回,依然朝着林宣伸着,林宣无奈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酒壶放了上去,纳兰初接过,仰头喝下一大口酒,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只是双颊微红,林宣诧异地看着纳兰初,心中暗道,我这酒可是醉梦,千金难买的烈酒,这小丫头喝了竟好似一点事都没有!
纳兰初仿佛察觉了林宣的心思,转过头,对着林宣微微一笑,那笑容,七分腼腆三分挑衅,这一笑才显示出纳兰初十六岁小女孩的心性,林宣看着竟有些看怔住了,随即失笑地摇了摇头,醉了,真是醉了,也罢,今日且好好放纵一回吧,远离那喧嚣尘土,远离那尘世的纷纷扰扰……月如钩,桃花漫天,世间人,局中人,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
清冷的大路上出现两个人影,淡淡的月光映在青石板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林宣走在路上,脸上含笑,纳兰初被他背在背上,已然睡熟,我还道这小丫头酒量多好,原来早已喝醉,只是还是喝醉了的纳兰小姐可爱些,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呵呵。想到这林宣又笑了笑,突然反应过来今日他真心笑的次数确实不少,有多少年他未曾这样高兴过了?
走到客来居,敲了敲天字三号房,门开了,正是青衣,青衣差异地看着林宣及纳兰初,伸过手赶忙接过纳兰初,暗道小姐怎么与这人相熟了?林宣对青衣笑了笑说到:“今日偶然遇到纳兰小姐,与纳兰小姐喝了几杯,纳兰小姐不胜酒力,在下只好送纳兰小姐回来了,还望青衣姑娘多多照顾下纳兰小姐了。”说罢便潇洒的转身离去了。
屋内青衣将纳兰初放在床上,帮纳兰初改好了被子,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纳兰初,眼中满是疑惑与心疼,良久,轻叹了口气,靠在床边微阖上了眼,微凉的风吹进来,微微掀起了床帘,露出纳兰初安静的睡颜,客栈外的青石板上林宣缓缓地走着,月下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人的心上,嘴角的那抹笑依旧,却又不似依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