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
沉沉的夜,火色在夜色下尽情绽放,从雪白的刀刃上缓缓淌下一滴滴的血液,落到地上,绽出一抹血色。渐渐地,惊慌失措的声音消失了,沉默却更令人恐惧,两批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激烈地打斗,不停地有人倒下,剑身已被血染红了,映不出人影。王府上空,一身蓝衣的齐王景珩正与一黑衣蒙面人激烈地打斗,“铮铮”声不绝于耳,剑快地留下一道道残影,“砰”,两人都飞速往后退,落到地上,地上留下两条长长的线。
景珩猛地单膝跪地,右手握剑,剑笔直地插在地上,映出他苍白的半张面容,一条血色从他紧抿地薄薄的唇中缓缓流下,雪白的下巴留下红色的痕迹,落到蓝衣上,渐渐散开,冷峻的脸庞更显冰冷,墨黑的双眼紧紧盯着对面已经躺下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眼中光芒渐渐消散,却还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身旁的长剑,很朴实无华的一柄剑,黑色剑穗静静地躺着剑身上,骨节分明的右手艰难地慢慢移到剑旁,却终是缓缓停止了动作……突然,“轰轰”声响起,马蹄飞扬,像倾盆大雨击打在地上,景珩眼神一凝,神色复杂地看向王府中,深色莫测,紧握着剑,缓缓站起身,背挺得笔直笔直的,转过头,看向前方,一脸冰冷,燃烧的大火是最绚丽的背景,黑色的衣角随风飘摇……
王府清心莞。
一黑衣女子抱着一约摸六七岁的女孩正匆匆忙忙地向某处跑去,乌黑的长发飘扬,雪白的双臂紧紧抱着那女孩,脚步虽匆匆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慌,清澈凛冽的双眸透出决然,嘴角的血丝蜿蜒而下,怀中的女孩竟也不如普通孩子那样哭闹不止,大大的眼睛空洞而茫然,小小的双手紧紧抓着女子的衣服,安安静静的。间或出现几个黑衣人,都被女子一掌拍飞,可是女子唇边淌下一道道血丝。
脚步越来越快,眼睛在这混乱的夜中格外明亮,像是月光下的一池清水,门就在眼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伸出一只手推开了那门,门外,却是几十铁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女子刚刚亮起来的眼睛暗了下去,透出深深地绝望,抱着孩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孩子的小脸皱成一团,却还是那么安静,那双眸子依然灰暗空洞。
“嗖——”一支箭向女子飞去,女子向左转了个圈,身后的长发飞旋,刚站好便立即往下一矮,就在这一转一蹲之间,数之箭矢已钉在女子身后的门上,抬眼望去,瞳孔不由得一缩,那群黑衣铁骑已经全部转向女子了,他们目光冷淡无情,手上各执一弓,腰间挂着一柄普通的剑,根本就无从分辨是谁的人,见到他们又抽出箭矢搭在弓上,箭头对准了女子,女子迅速地躲过了,随即头也不回的向旁边一从密林奔去,几个黑衣人也如离弦的箭一样追去。
密林中女子踏着轻功——清风似拂,飞快的向前掠去,不时躲过身后射来的箭矢,身后铁骑穷追不舍,突然一道黑色身影袭来,宽大的斗篷被风吹得张开,如展翅的鹰,左手上还提着一个人,“砰砰——”几脚,骑在铁骑上的黑衣人纷纷落马,滚落在地,已经没了声息,脱缰的野马直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女子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那人,隐隐觉得似曾相识,眉头轻蹙,缓缓开口:“敢问阁下是何人?”只见那人掀开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甚至是妖孽的脸,血色的眼珠在这不平静的夜色中显得十分诡谲,脸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暗红色的花纹,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子。
女子怔怔地看着男子,眼睫毛止不住的颤抖,视线渐渐变得朦胧,眼泪一颗颗流下却浑然不觉,握着女孩的手也骤然收紧,女孩吃痛的皱了皱眉却还是没出声。
男子静静地看着女子,嘴角还挂那似笑非笑的笑容,眼中却是毫无波澜,缓缓开口:“宁岚,几年不见,你竟已落到如此地步。”宁岚擦去眼泪,看着男子,“纳兰宿,几年前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地就那样过下去,如今,果然,我对了,那一个个的伪君子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你变成了纳兰宿了,”说到这,宁岚轻轻笑了,却笑得极其讽刺,“正阳殿一别,你我如今已是天壤之别了,”说罢,抬起头直视男子的双眼,“阮棠给我下了未望,无药可解,今天你来你我已经互不相欠了,但是,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纳兰宿挑了挑眉,看向宁岚,那一眼眼波流转,竟是风情万种,随即看向她身旁的女孩,“你女儿?”宁岚目光温柔的看了看女孩,点了点头,“是的,我想让你照顾我女儿,阮棠不放过我当然也不会放过我女儿。我希望在我死后你能照顾我女儿。”“我一向不喜欢小孩子,太麻烦,更何况,她,是个瞎子吧?”“是的,我女儿双眼看不见了,在我快生下她时,阮棠给我下了未望,我本来一身武功尽数被封,再加上未望,本来是撑不过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活了下来,我的女儿却瞎了。”“你认为我会答应?”“你会,因为天支草。”
宁岚抬起头盯着纳兰宿的眼睛,满是坚定,纳兰宿闻言也不复之前的散漫,周身气息一变,压力陡增,宁岚口中溢出大量的鲜血。
“十年前,天支草被人偶然发现,传闻天支草能生死人,肉白骨,无伤服用也能增六十年功力,江湖从此争斗不休,两年后,风子期以及其四位护法带走了天支草,从此下落不明,再一年后,突然传出风子期身亡,天支草以及其他一些物品一同下葬,江湖再次掀起风波,直到现在,终于有了一点消息,”宁岚捂住嘴唇,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传言,风子期的四位护法隐居在各处,找到他们就能知道风子期的墓穴,找到天支草,甚至是,”宁岚抬起头,望着纳兰宿,“流华剑与古道六剑剑谱。”纳兰宿瞳孔一缩,“怎么可能……”
“不过天支草有很大的可能是真的。”纳兰宿点了点头,“风子期的一位护法,苍琴在迷途崖附近的巫息村里,但是迷途崖,巫息村我从未听说过,也没有消息。”宁岚清亮的双眸盯着纳兰宿,欲言又止:“璇玑阁阁主……”纳兰宿皱了皱眉,宁岚还是继续说:“他并非是无药可救,那种毒也没有到这种地步,你若是……而且,他也……你,多多小心。”纳兰宿却未发一语,宁岚眨了眨眼,蹲下身,抱着女孩,一下一下温柔的拍打着女孩的后背,“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宁岚一怔,眼神也飘忽起来,说:“以前的名字,还是不用的好,就,跟着你姓吧,我,已经没有姓了,纳兰初吧。”说着眼中的光暖暖的,却开始溃散,“初初,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像娘一样。”
宁岚眼中的光渐渐散去,一点一点地溃散,眼看着要倒到地上去,纳兰宿终究还是上前一步接住了宁岚无力地身体,感受着宁岚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消失,“师,兄……,要小心。”说罢便闭上了双眼,纳兰宿僵了一下,缓缓叹了口气,“我早已不是什么青城派弟子了,我们都是没有姓的人,走好。”
闭了闭双眼,轻轻吸了口气,睁开眼,看着那小女孩,纳兰初,她还太小,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却异常敏感,小手紧紧地抓着宁岚的衣服,不肯松开,大大的眼睛跟宁岚一模一样,一样的大一样的清亮,只是没了光彩,一片死寂,里面蓄满了晶莹了泪滴,却倔强地抿着唇不肯让它落下,倒是个坚强的孩子,“我叫纳兰宿,以后你是纳兰初,我是你师父,跟我回飘渺宫。你娘……”顿了顿,还是说完:“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孩子猛然抬起头,控制不住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张了张嘴:“娘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去了别的地方?一定……一定是她们,她们不喜欢娘,也不喜欢我,我讨厌她们,为什么不是她们再也不会回来!为什么!娘这么好……娘——!”便扑向宁岚冰冷的身体,纳兰宿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比他想的懂事些,这么小就能察觉到别人的感情,这么小就会恨了,只是,太弱小了,弱者,永远是最没用的东西。
“你想变强跟你娘报仇吗?”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回不来了的怎么都回不来了,凭什么他们杀了人却还能活得那么好,那些人究竟有什么立场这么说!他纳兰宿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他们,永远,不会!纳兰宿的眼睛越发地红了,纳兰初闻言抬起还挂着泪痕的小脸,大声地说:“想!我不会放过她们!”纳兰宿轻轻地笑了,那笑声,越来越大,后来竟如同厉鬼一般,纳兰初瑟缩了一下却还是挺直了胸膛,手不住的颤抖,眼泪还在簌簌地落下,“呵呵。其实这天下人没有什么不同,都一样啊,都是那么自私,那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