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心?”林特被这句话给惊住了,韩清要造反?不过他随即就明白了丁谓所指。这韩清没有兵权的一介文官,哪有什么造反的资本?除非是背叛丁谓,才能被丁谓如此评价。
“敢问丁相公,韩清有何违逆之事?”
“这山野小儿,背着我给李迪寇准通风报信,坏我大事!”
“啊?”林特被惊得目瞪口呆。
“既然他韩清认为李迪寇准还能再回朝堂,那就好好的等着这二人回来提拔吧。”丁谓面无表情的说道:“在我身边想做墙头草,那我就把这草事先除了根!”
林特听罢叹了口气,拱了拱手就退出了政事堂。他本来还想再去找找韩清,但是刚迈了两步,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蔡齐听到这个消息,下了差就在宫门外等着韩清,哪知道许久之后也没见韩清出来,就询问了宫门口的侍卫。侍卫告诉他,韩清比他早走半个时辰,提前下差走了。
他就急忙去了影剧院,被告知东家没来,他又去了绣巷的快马驿站,仍旧是被告知没见过东家。他有些着急,从绣巷往南而去,到了甜水巷。
竹娘抱着孩子正在院子里,听到家丁禀报说蔡官人来了,就站在院子里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下了差也不回去看你娘子,怎么就来寻我家官人?”
“竹娘,韩清人呢?”
“还没回来呢。”竹娘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比他还提前回来呢?”
“平日里他不回来,都是去了哪里?”
“他就是皇宫,影剧院,快马驿站,还有聚蚨钱庄。”
“哎呀!我把钱庄忘了!”蔡齐一拍额头。
“叔叔莫要这帮匆忙,怎么了?”竹娘好奇的问道。
“唉!”蔡齐叹了口气说道:“中棠他今日接连被贬官,然后他就早早出了宫,不知去了哪里。”
“啊?”竹娘被这个消息惊得脸色煞白。
“我先去寻他!”蔡齐跺了跺脚扭头就往外走。
“叔叔且慢,奴家把孩子安顿好,随你一同找我家官人。”
韩清在皇宫接到传旨之后,就拒绝见任何人,等到接到最后一道传旨,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早早离开了皇宫。到了大街上之后,让游明把自己下,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在街上行走。
“东家,该回家吃饭了。”游明不明所以,看到韩清不吭不哈的自己走着,自己摸不准怎么办,只好下了马车牵着马,在他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你先回家吧,我只是自己想静一静。”
“那...好吧。”游明挠了挠头回答道。
他现在心里很乱,真的很乱。起初接到除国子监丞的诏书时候,他真的不以为然,反正就是去国子监做谷物钱粮的对账管理。但是当他被除盐铁判官的时候,心里就有如被打翻了五味瓶。他对丁谓有了愤恨,李迪寇准已经被贬到天涯海角,我救这二人性命,你至于要将我一竿子打翻吗?
他自以为自己两世为人,看惯了名利场上的厮杀,所以对自己官场起伏并不太在意。哪知道真正面临被贬官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还是心智不成熟,还是逃脱不了世俗。
走了半个时辰,他慢慢想通了。在前世时候,每当同僚之间相互有了矛盾,他总是劝人家换位思考,现在他自己换位思考一下,假如自己是丁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丁谓在政事堂给寇准擦拭胡须,能被寇准当中讥笑讽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当时的丁谓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同僚的目光,还有堂中寇准的大笑,能让丁谓这一生就都不会忘记!
堂堂一帝国宰相,在上朝的大殿中,居然能被李迪当众叱骂,然后像是撵狗一样被追着打,这事说出来除了满腔的愤恨,不会有半点的其它情感。
现在丁谓手握大权,就要复仇!就要把曾经羞辱自己的人踩到脚下,让仇人在这个世界不再有半点的声息。
韩清自己想起在前世,由于公司老板的急近功利,招了一个副总裁,那副总裁到了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高管谈话,言谈中透露出不要站错队。韩清当时听了不置可否,那副总裁就开始在工作中对他使了各种下三滥的招数,让他在几年之后每每想起,仍旧恨恨不已。
自己两世为人,尚还做不到包容性,丁谓被欺辱成那样,能不报仇?
想到这里,韩清叹口气,对于自己做的事情,似乎自己也不理解。在前世的时候,真宗一朝的文武百官,他根本无从知道有谁,但是寇准大名一直不绝于耳。他在考古搞收藏时候,偶尔看到关于寇准接连被贬时候,接到了凶诏,然后从容对之,所以他在回车院也就是那么一句提醒。
而对于李迪,他是真的没什么太多的认识。自己的同窗好友动用了快马驿站的信鸽传信,求助于自己,那就帮了一下,想不到居然能关乎到自己的前程!
唉!世事难料!韩清轻轻地叹了一句。
“中棠!”
韩清听到自己身后有一女子唤自己,就回头看,居然是丁婳。
“丁小娘子!”韩清拱了拱手。
“我去给嫂嫂家带去一些胭脂水粉,回来路上看见你一个人在独自行走,似乎有心事,不便于打扰你,就一直跟着,跟了二里地了,看你似乎还要走下去,就忍不住出声提醒。”
“哦。”韩清应了一声。
“中棠你有心事?”丁婳跳下马车,走到他跟前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走走,看看街景。”
“中棠你没有说实话,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肯定有什么心事。”
“能有什么心事,无非是人世间的各种烦恼而已。”
“听这话,中棠你碰到什么烦恼了?”
“烦恼谈不上,一点点小事而已。”他并没打算告诉她自己今天的遭遇,随口问道:“你这是要回家,还能跟着我二里路,也不怕耽误了回家时辰。”
“不碍事!”丁婳说道。
“哦。”他应了一声。
“中棠可是因为影剧院的事有困扰?”看到他无心的样子,引起了她的好奇。
“影剧院?无非就是上了一些新戏而已。”他淡淡地回答道:“最近有《女驸马》的大戏,还有《霸王别姬》以及《贵妃醉酒》的大戏。”
“又有新戏了?”丁婳惊喜道:“光听这新戏的名称就令人耳目一新。”
“《女驸马》的戏大约近日就能在影剧院与看官见面,《霸王别姬》与《贵妃醉酒》还在排练中。”
丁婳当下就十分好奇,尤其是女驸马这名字就让人有些难以理解,驸马这个名称本来是到男人身上,怎么会有个女驸马。
韩清给她大致讲了讲之后,让她对这大戏格外好奇。
说着说着,俩人关于这大戏的话题说完了,就有些冷场。丁婳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新的话题,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裙角。
“你最近还好吧?”他打破了沉默。
“我与那钱暧要和离了。”丁婳轻轻地说了一句。
“啊?”他惊讶的看着丁婳,但是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别人家的私事,不便于过问太多。
“奴家记得中棠说过,人生在世就要活他个神采飞飏,何必苦苦对待自己。”丁婳低着头轻声说道。
“哦。”
“中棠空了就去府里坐坐,我爹爹还念叨过,久不见中棠来府了。”丁婳不愿意再谈自己与钱暧的事,也知道韩清不便于多问,就随口插开了话题。
韩清听到这句话,心里苦笑了一下,你爹爹说的这句话恐怕是在以前。
眼看着还要继续冷场,丁婳蹲身施礼说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府里了,中棠你莫要再街上闲逛了,家中娘子等的要着急了。”
韩清拱了拱手算是告别。
看着远去的马车,他苦笑了一下,闲逛?我这算是闲逛吗?
他看到旁边有酒肆,想也不想就迈步走了进去。大宋有对官员的律令,官员不得进入酒楼酒肆,但是现在自己被摘了帽子,还他妈在乎个鸡毛?
直到半夜,竹娘与蔡齐听到紫鸢来报,才找到喝的烂醉的韩清,三人急忙把她扶上马车,蔡齐看着韩清混混沌沌的样子,叹口气对竹娘抱拳说道:“竹娘,好生看待他吧。”
竹娘点了点头,让车夫拨转马头就朝着甜水巷驶去。
看到躺在怀里的韩清,竹娘很是心疼。
“官人,你怎么自己吃醉了酒?”竹娘伤心的把他搂在怀里哭道:“有再大的事,回来与奴家说,为什么把心里事自己闷着?”
紫鸢坐在马车里,轻声地劝着竹娘:“你莫要伤心,中棠他吃醉了酒,明天就能醒过来。”
她疼爱的抚了抚他的面庞说道:“无非就是贬官而已,人生不就是起起伏伏吗?官人,你将来无论如何,奴家都跟着你,你有什么苦什么累,定要给奴家说啊!”
她呜咽着,想大声哭又不敢,怕紫鸢笑话,只能抱着他轻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