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秀儿有这心思,折惟玥也是这心思。她虽然也是家中大妇,可是她性子算是最泼辣的一个,在家里几乎是闲不住。同样是大妇的李奕蕾自幼诗书礼教所以性子沉稳,在家中相夫教子从容自在,这让好动的折惟玥能久居与家中不找点什么事,那可是难上加难。
折惟玥看到竹娘带领着一帮小娘子,能把京郊的房舍给售卖的有声有色,她心理就犯痒痒,总想弄点什么做做。她倒是给韩清说过,干脆由她来管影剧院得了,韩清当即就否定了。
用韩清的话说不是那块料就别往打铁炉里扔,管理真的是一门学问。想当初竹娘不就是活生生被逼走的吗?更何况让折惟玥管影剧院,能不能管得了先不说,那楚克雄放哪啊?
韩清手里拿着这蔷薇水瓶子,思绪就飘散开来,他就有心向折惟玥要一瓶。
“娘子甚是大方,我都没想到你要把这蔷薇水能送人。”
“奴家乃是家中大妇,自然要考虑周全一些。”
“你送出去三瓶,这三瓶怎么个分?”
“你要作甚?”折惟玥看到韩清这么问,就有些狐疑。
“我就是问问。”
“这是奴家的事,不用你管!”折惟玥高兴地挑了挑眉说道:“买来就不容易,剩下的当然要慢慢用了。”她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就说道:“当然也要送给刘圣人一瓶。”
他正待要张口,也是转念间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本来是想要一瓶送给紫鸢,可是自己突然觉得这个念头太荒唐了!老婆买来的东西送给情人,这本来就是二逼行为。而且如果真这么做了,紫鸢一身香气让娘子们闻出来,恐怕家里有要热闹了。
上元夜是整个大宋的节日,到了很晚人们还要去上街。李奕蕾和折惟玥两人在家歇息够了,居然又再次出去,快到三更才归家。
韩清这时候已经早早躺下,他现在没心思去关注这个节日,而是正在想着趁大年期间与其他官员走动一下,要去维护一些官员的关系,之所以要去做这件事,是因为西剧院在年前给惹下一大摊事,花了不少钱财和精力才这把这事摆平。
事情的原因是因为西剧院最近名声越来越大,这洪波儿到底是生意场上打滚的人,从看官的喜好就知道自己这边的春戏绝对吸引人,就弄了不少清倌人。但无论是操皮肉生涯的妓子还是从未接过客的清倌人,都是能够在春戏里有着令人血脉贲张的扮相,这就吸引了京师一群游手好闲的花胳膊或者浪子。
于是西剧院经常地能收到一些花帖,想要和某个妓子共度良宵,或者是想要和某个清倌人一起去喝花酒。
老鸨子洪波儿每月的奖励外加分成,让她喜得睡不着觉,她深知自己这西剧院的坐馆得之不易,所以对于提出过分要求的,都是委婉的拒绝掉了。
现在西剧院挣钱可是比红绫坊这种青楼赚钱多了,名伶赴宴出场有出场费用,剧院里那雅座包厢的饭肴的价格更是比广元楼还高。可是对于那些追逐名伶的狂蜂浪蝶来说,一顿饭的价格根本不是事,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刚才在舞台上与人肉浪翻滚的名伶请到自己包厢吃饭喝酒,那才是真正的牛气。
但是就因为西剧院这种乌烟瘴气的气氛,引得一些官二代和富二代也开始聚集到这里,结果终于在天禧五年的年底,引发了大事件。
一个叫郑桥三的泼皮给一帮人吹牛,说自己以前就是水蝶的主顾,这水蝶的榻上功夫甚是了得,众泼皮听得直流口水。这郑桥三越说越来劲,就吹牛说能把这西剧院的水蝶随时给叫到跟前陪酒。一帮无赖汉都是不信,于是就对他嘲讽起来。这郑桥三为了挣回面子,当即出了包厢下了楼,直奔后台去找水蝶。
后台入口处把守的人叫姜阳秋,他一时没太注意,让郑桥三竟给愣闯了进去。水蝶刚好出了自己的妆屋被郑桥三瞧见,于是他上前一把拉着水蝶就让她跟自己去包厢吃酒。
这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一人拉着自己往外走,水蝶当即吓得花容失色,于是就拼命叫喊起来。她这一叫,引发了护卫前来,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把郑桥三给劝了出去。
郑桥三觉得这要是灰溜溜回到自己朋友跟前,肯定是十分丢脸,就不依不饶的还要闯进去。刚才把守在入口的姜阳秋觉得自己没拦住这个泼皮很是失职,这次看到他还在跟前骂骂咧咧往里闯,就一把推了过去。
郑桥三被这么一推给撞到了旁边墙上,立刻火冒三丈,冲上前去与姜阳秋就撕打起来。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姜阳秋的拳脚功夫甚是了得,三拳两脚把郑桥三就给打趴下在地上。
其余的泼皮听到楼下声音吵闹,一看到自己兄弟挨打了,于是一帮人呼啦啦就冲了下去,要为自己兄弟雪耻。
但姜阳秋武艺甚是高强,七八个人居然近不了身,片刻功夫间竟然将一帮人全都揍趴在地上直哼哼。郑桥三趁着乱乎劲,寻了个空就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领了几十号人开始冲击西剧院。
西剧院里有自己的看家护卫,更有从红绫坊过来的龟奴打手,这帮家伙本来就手痒,看到来了这么多人能够练手,一时间大乐,冲上前去就开始了对战。
这西剧院的护卫有不少是雀武卫的,也有广信军投过来的,更有不少各地的豪客在这里谋生,所以一帮泼皮岂能是这帮人对手,没过一炷香功夫,几十号人又被呼啦啦的撂倒在地。
洪波儿在红绫坊见过太多的打架了,谁家小娘子来红绫坊寻夫,或者客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也有寻上门前来闹事的,都被坊里打手给解决了。她起初也不以为意,可是慢慢地就开始有点害怕了。因为今天这阵仗是太大了,不是以前七八个人的那种小打小闹,这次是上百号人集体在剧院里打斗。
影剧院里一片狼藉,座椅被打烂的到处都是,地上躺下一片人哼哼。那姜阳秋甚是厉害,一个人居然能挑翻十几人。他是擒住一个往死里打,看到有人前来施救就用手中的人格挡,然后冲上前在擒住另一个继续开练。
郑桥三看势头不对,趁乱又溜了。这次他去找了自己的好友钱暧,因为钱暧的爹爹是钱惟演,当朝的枢密副使。
钱暧整日里与妓子厮混,自然是结交了一帮酒肉朋友。听到郑桥三来报,立刻纠结了一帮齐云社的人前去报仇。
宋朝民间结社成风,唱曲的有“遏云社”,喜好相扑的结成“角抵社”,喜欢射弩的结成“锦标社”,喜欢纹身花绣的有“锦体社”,使棒的结成“英略社”,说书的结成“雄辩社”,表演皮影戏的结成“绘革社”,剃头的师傅也则组成“净发社”,变戏法的有“云机社”,热爱慈善的有“放生会”,写诗的可以组织“诗社”,一群讼师组成“业觜社”,好赌的可以加入“穷富赌钱社”,一群贵妇女因为经常“带珠翠珍宝首饰”参加佛事聚会,干脆成立一个“斗宝会”,就连妓子们也有自己的结社,叫做“翠锦社”。
(宋代笔记《东京梦华录》、《繁胜录》、《梦粱录》、《武林旧事》、《都城纪胜》记录的“社”,就有上百种,五花八门,什么社都有。)而郑桥三一帮流氓泼皮,也有自己的社,取名为“没命社”。
齐云社的人都是官二代或者富二代,一帮子人整日里就是研究蹴鞠,一般人想进还不一定能进这社里。
听闻自己的兄弟需要援手,一帮子官二代富二代就浩浩荡荡杀向了西剧院。
绣巷那边快马驿站的活土匪们听到影剧院有人打架,立刻欢喜的不得了,现在正闲的没事干,送来的人肉沙包岂能平白放过?一帮人嗷嗷叫着奔向了西剧院前去救援,于是在影剧院里又开练了第二场。
这事终于惊动了开封府,一帮衙役提着刀枪冲了进来,此时的开封知府吕夷简与韩清同时赶到。
韩清是经过刘涵派人来报,这才急急忙忙告了假,从宫中赶来的。刘涵是齐云社的社员,他看到钱暧前来纠集人手,于是就赶紧派人去告诉了韩清。
“贤侄,这是怎么回事?”吕夷简看到打得稀巴烂的影剧院,惊奇地问道。今天这事按理说他这个开封市长不用亲自前来,只是派巡检带人来即可。可是老吕听说有上百号人斗殴,怕殃及自己的乌纱帽,终究是放心不下,自己也亲自前来了。
“我这也是刚来,还不清楚怎么回事。”韩清看到满地狼藉,惊讶的挠挠头,就把洪波儿拉过来问。
脸色惨白的洪波儿抖抖索索的把事情经过讲明白之后,吕夷简大怒,一帮子人吃饱了没事干,竟是因为一个舞台上的伶优而引起。
“韩清,在京师中天子脚下,弄得如此惊天动地,你可是有什么话讲?”吕夷简是真的怒了。他儿子和韩清是好哥们,韩清经常去吕府,慢慢的关系就亲近了,所以吕夷简称韩清为侄。不过现在公事公办,直呼其名了!
“吕大尹息怒,小侄这就赶紧善后,一定会给大尹一个满意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