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排押本来一直就想和韩清聊聊,起初他对韩清很是有好感,因为听说了上次出使的朝堂答对,让他乐不可支。
这萧排押在辽国是属于武臣,最近几年一直在出征高丽。可是每当出征过程中,在这辽皇跟前也是有打闷棍的小人不断给穿小鞋进谗言,让他很是被动。
上次出征回来,听说韩清把一帮人弄得灰头土脸,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但是后来又得知这南朝小子居然和自己的爱女有了瓜葛,这让他一时犯了迷糊。
虽然两国有间隙,可是辽国上下仰慕宋文化是有目共睹,但是两国通婚的事情简直是凤毛麟角,所以他思前想后,觉得这事根本不可行,于是就开始刻意阻挠俩人的交往。
越是阻挠越是遭遇了反弹,现在萧月茹和他置气,并且要去落发为尼,这让他又惊又怒,所以这次看到韩清来了,就打算带着这小子好好质问一番。
“萧相可是有什么事?”韩清拱手问道。
萧排押走到他跟前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之后,往远处一指说道:“随老夫走走。”
“好的。”韩清从马车里拿出一个鸡腿瓶的酒壶说道。
萧排押在前面走,韩清在后面跟着,等走的离辽皇营帐很远了,韩清就把酒瓶子递给萧排押说道:“此次前来本是想拜会一下萧相,谁知竟然在辽皇营帐中见到,不胜欢喜。这是我亲自酿造的高烧酒,现在天寒地冻,还请萧相喝两口暖暖身子。”
萧排押站定之后转过身看着韩清,看到这个年轻人毕恭毕敬的地递给自己一个酒壶,想了想就接了过来,拔开塞子闻了闻,然后二话不说扬起头就喝了一口。
韩清看到萧排押这么干脆,心里也是佩服。堂堂一北府宰相,居然拿起异国人递来的酒就敢喝,倒是真有豪气。
“这什么酒?好辛辣!”萧排押被一口烈酒弄得有点憋红了脸,然后又在瓶口闻闻问道。
“这是我亲自酿造的汴京高烧,全天下喝过这酒的没几个人。”
萧排押点了点头,然后塞好了瓶塞子提在手里说道:“你刚才说想拜会我?”
“是。”
“是想拜会我还是想见月茹?”
韩清听到月茹这两个字,低下了头,深深地做了个呼吸说道:“在萧相面前不敢说谎,想见月茹,然后再见见萧相。”
“哼!冲你这句实话,老夫也高看你一层!”萧排押说完这句话然后看着韩清说道:“你我两国并未有通婚先例,奉劝你莫要再纠缠我的女儿。”
“萧相,我和月茹认识很久了。”
“哼!你们南人多是狡诈之辈!”萧排押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韩清高中探花郎,然后就成了亲,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要怎生对我女儿?”
韩清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就卡了壳,这话题根本绕不过去的。
“你倒是说话啊?韩大使韩探花郎。”萧排押说道:“既然已经有了娇妻,何必再牵扯我的女儿?你当我草原上的人都是大心大肺之人?当我草原上的人真的是你们口中的蛮夷?你欺负我草原上的儿女真的不懂诗书礼教吗?”
看到韩清回答不上来,萧排押心里动了怒,然后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想要天上的大雁,就让放下手中的鹿羔;想要唱歌的百灵鸟,就要放飞掉自己手中的杜鹃。你这南人小子居然如此厚颜无耻,你若不是南朝的使臣,老夫定要让你身首异处。”
萧排押说完看了看远方的大山,然后扭头说道:“以后莫要再和月茹通什么书信,否则我定不饶你!”说完之后直奔营帐而去,刚走两步之后又说道:“你这酒端的是非比寻常,谢了!”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直接走向了营帐。
韩清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到马车前,看了看营帐那边,然后上了马车,心里面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一会儿觉得自己确实可耻,过了一会儿又想起和月茹的点点滴滴,然后又想到了李奕蕾和竹娘戚氏。
怏怏地回到驿馆,没待多久,耶律丰元再次来访,看到韩清十分激动,一个劲的问那酒还有没有。
韩清现在心情正是极差的时候,看到耶律丰元这个样子,干脆坐上马车和他一起到了大帐里喝酒。
这次耶律丰元没有再像上次那样一口闷掉,只是小口的喝着这烈酒,并配上煮好的牛羊肉。韩清有心想把自己喝醉,于是也就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敬酒。
俩人喝的有点高了,就互相聊起了家世,耶律丰元就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他是耶律隆运的养子,自从父亲病故之后,他就在这大横帐常衮司做事。
耶律隆运?韩清想了想这才明白,原来是韩德让。这人和萧太后一直保持着情人关系。
萧绰执政开始,就对辽国的大规模改革。释放奴隶、奖励农耕,厉行廉洁、治理冤狱、推行《唐律》等。韩德让是一个汉人,更确切地说,是皇家的奴隶。只不过,积祖父和父亲两代的功勋,韩家已能出将入相。
辽景宗死后,太后和韩大人的绯闻,甚嚣尘上。一个宫廷侍卫喝醉了酒,大谈特谈“太后绯闻”,但萧绰只“杖责”了事。她敢爱,就敢认,索性任命韩德让为宫廷侍卫总管、南院枢密使,总理朝政,公开承认两人的关系。
后来萧绰顶住了辽国贵族的压力,赐韩德让国姓,改名耶律隆运,户籍由奴隶一跃成为皇族。她的儿子辽圣宗耶律隆绪,对韩德让持父子之礼。
现在韩德让和萧太后都已经作古,这耶律丰元提起自己的养父唏嘘不已,然后就讲到了父亲给自己留下的一些遗物。
韩清起初只是心里想着月茹,并未把耶律丰元的话听进心里,但是听着听着被一个词吸引:“大铜手!”
“耶律知事且慢,你刚才说的大铜手是什么?是铜首级还是铜手掌?”
“铜手掌!”耶律丰元有些醉醺醺说道:“那是我义父本打算熔炼之后打造一辆铜马车,献给萧太后的,可惜未能如愿。”
“这铜手在何处?可否让小弟一观?”
“铜手在我营帐后面的库里,在我这里放了很久了。”耶律丰元说道:“韩大使若是想看,请随我来。”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带着韩清出门,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一处大帐跟前,然后掏出打钥匙能开了锁,领着韩清进了去。
看来这大帐仓库里好久没进来过人打扫了,有一股浓重的霉味,韩清点亮了油灯之后就看见靠在墙边的一只大铜手,正和一堆牛皮羊皮和兽骨扔在一起。
整个铜手大约有一人高的样子,他拿起油灯走到铜手跟前,仔细的看了看五根手指。左瞧瞧又看看,然后就专门找到了那根食指。
这铜手久不打扫,上面落满了灰尘,他拿起旁边的羊皮褥子使劲擦了擦这铜手的手指,仔细查看拇指肚。
“耶律知事,这铜手从哪里来的?”
“啊?”耶律丰元正坐在一摞羊皮上迷糊,听到这话就迷迷糊糊的说道:“当初我义父从一游方道人那里得来的。”
韩清点了点头,然后就寻找拇指肚上的有什么东西,可是找来找去就是光秃秃的铜弧面,上面没有任何东西。
他把油灯放在旁边,用手在这大铜手指上来回摸索,果然有个轻微的小凹槽,把手指伸进凹槽了搬动了几下,然后猛地拉起来,就听见咔塔一声,铜手的食指肚被他像是翻书一样扳开了。
他心里突然砰砰直跳,因为各方都在明里暗里的寻找这玩意,现在大秘密就在眼前,能不激动吗?
他举起油灯看了看拇指肚里面,只有一个半尺见方的铜板,上面刻了一些字。他小心翼翼的拿出来那铜板仔细看了看,感觉像是拼接起来的一样,拿在手里还挺沉,可惜上面的篆字一个都不认得。
他抬起头看看耶律丰元,这货已经斜靠在羊皮褥子上睡了起来。他就直接把这铜板塞进了怀里。
韩清举起油灯又看了看拇指肚里面,然后用手摸了摸,似乎有一玉石盒子,于是也取了出来放进袖子里。
再次检查拇指肚里,发现没有任何东西了,就把这拇指肚合了起来,把那机关重新挂上,然后从地上找了一些尘土轻轻地吹在铜手指上。
“耶律知事,醒醒!”韩清叫醒了他说道:“这大铜手真是好东西,可惜太大了,不知道能用在哪里!”
“韩大使觉着这铜手好?哈哈,我也觉着是好。”耶律丰元迷迷糊糊的站起来,然后晃晃悠悠的带着韩清出了仓库。
等走到帐门口的时候,韩清说道:“既然耶律知事喜好这酒,那我就给你取来一坛,让耶律知事喝个够。”
“如此甚好!”耶律丰元听了这话,拉这韩清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这等美酒甚是少见,好酒!”
韩清从马车上取了一坛酒搬了下来,然后和耶律丰元告了别,怀揣铜板,兴奋地回到了自己的驿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