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的“拦门”之礼过了后,就该第二步了,谓之“压青羊”。(注①)压青羊实际上就是撒谷豆之礼,这种撒谷豆,驱邪三煞神之礼俗,大约始于汉代,至宋开始盛行。
汉代京房之女嫁给翼奉之子为妻。翼奉择日迎娶,但京房认为选择的这一天不吉利,有三煞在门。三煞就是青羊、乌鸡、青牛之神。凡是三者在门,新人不得入内,容易伤长者和幼子。翼奉就以谷豆与草禳之,则三煞自然避开。
此表达了婚姻之家的愿望,通过撒谷豆之礼,以求消灾灭难,确保新妇平安。这种撒豆礼在宋代京城及民间十分的流行。
早就守候在宅子门口的一帮纨绔,挥起木铲疯狂的朝着巷子里没命的泼洒,一帮孩童扑通通的满巷子里乱抢,因为这种东西拿回家据说辟邪十分灵验,抢的越多家里越平安。
过了压青羊这一关之后,就开始跨鞍了。鞍与安谐音,意为平平安安的意思。
跨马鞍之礼,在唐代士大夫婚礼中流行,宋代沿袭未改,新妇跨鞍而过。
跨了马鞍之后,就该第四步了,坐虚帐。
新娘子在进入家门的时候不能踏地,院子里铺好了青锦褥,青毡花席,一位妓子捧着铜镜子倒行在前导,后跟数位妓子执莲炬花烛;巧儿和月儿两位婢女左右扶着李奕蕾而行。
韩清跟在旁边看着这奇特的礼仪有些哭笑不得,弄一帮妓子跟着,这是谁想出来的啊?这要是在自己前世搞这么一出,甭说日子能不能过得成,第二天绝对能变成网红!
入中门后,先至一小屋中歇息,说是当中悬帐,新娘入内而坐,谓之坐虚帐。
第五步,也有名称,叫做坐富贵。
婚房门额上预先挂好一新缎、新人夫妇俩入门之时,众人蜂拥上去抢这新缎子,每人争抢得一小片,这叫做“利市缴门”,也称谓之“利市缴门红”。
妓子领着夫妇俩坐在婚房的榻上,男坐榻右首,新妇坐于左,称为“坐富贵”。
第六步就是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了,谓之“牵巾”。
由礼官请新郎新娘出洞房,到中堂举行,两家各出彩缎,绾一同心,谓之牵巾。先由男家双全女亲,以秤或用机杼挑盖头,露出新娘子的花容,至堂前,然后举行参拜男郎父母、家庙等。
韩清家里没有儿女双全的女亲,只能让李奕蕾家姑姑来操作。
夫妇俩互相讲交拜礼之后,礼官以金银盘盛金银钱、彩钱、杂果撒帐次,称为“撒帐”礼。
第七步就是合髻与合卺了,两名伴女执双杯,分别交给新郎、新娘,以红绿同心结绾盏底,行交卺礼,即交换酒盏而饮。
给韩清递酒盏的是巧儿,这小妮子当初在酒楼见面时候,还不打抱不平的出来训斥过自己,所以韩清接酒杯时候慢了一些,特意看了看她。眉毛弯弯,皮肤吹弹即破,樱桃小口两旁抹了一些腮红,煞是好看。
看到韩清盯着自己,巧儿脸立刻变得通红,又把酒盏往前递了递。
夫妇俩喝完酒要把酒盏扔在榻上,看到两个酒盏一仰一扣,众人拍手称赞,这是大吉!
交杯礼之后,新郎、新娘并坐,男左女右,各以头发少许合梳为髻;合髻,又称结发。寄托夫妇今后白头偕老,同生死,共命运的良好愿望。故“结发”又成为正式成亲的代称和标志。
好容易等众人跟着把程序走完了,他才有些疲惫的走到院子里,与众人一起喝酒,吃些饭食。
看到巧儿和月儿俩人站在内屋门口,就召唤她俩过来,给屋里坐着的李奕蕾端了些饭食。
纨绔们一大桌,学子们一大桌,认识的几个官员一桌,其余的都是雀武卫的好汉们几十大桌,影剧院的有三四桌,饭桌从巷子里一直能延伸到街上一里地。
众位好汉喝酒猜拳好不热闹,看到韩清经过就拉住喝两杯,并说一些祝福的话。
东京城的诸位行首自从来了之后就与太婆闲聊,放下了厚礼之后纷纷告别。
他与一帮人热热闹闹的直到半夜才散去,韩清喝的已经是分不清东南西北,趴在院子里哇哇直吐。
太婆和依菱闻讯出来,急忙让人巧儿给他到了点温水服下,然后把他搀扶到了婚房里。
等众人都退出去之后,他一轱辘的爬了起来,看到李奕蕾还在榻上坐着,就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想再走出房门。
“你要去哪里?”李奕蕾问他。
“还是想吐!”他昏昏沉沉的说道:“只要一躺下就天旋地转!”
“吃酒吃这么多,也不知道挡一下!”她说完喊了巧儿和月儿进来,给他准备好桶让他吐,他扣了扣嗓子眼儿,实在吐不出来,就站了起来。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旋转,面前娇滴滴的美娘子也关心的看着自己,他晃晃荡荡的一头栽在床上,低声说道:“老婆,我结婚了!宝贝,我结婚了!是不是很荒唐?”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哈哈哈的傻笑起来。
李奕蕾知道他吃醉了酒,听他嘴里在胡说八道,也没当真,给他拉过来被子盖上,然后就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角落。
她临成亲之前,听妈妈给自己讲了那些成人之礼,虽然听得面红耳赤,但是也知道这是必定要走的程序,虽然如此,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看到郎君已经睡去,她似乎心理放松了一些,可是不敢主动脱了衣服,只好和衣窝在角落里。
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看到李奕蕾坐在跟前,就问了问时辰,这才知道已经日上三竿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按照这个时期的成亲礼仪,新娘子在五更时候已经拜堂过了。
这里说的拜堂并非是夫妻二人对着亲戚或者对拜那样,在这时的拜堂就是在天还没亮时候,夫妇要起床,把一面铜镜放在桌子上,二人对着镜子望上展拜,谓之新妇拜堂。
拜完堂之后,还要去拜太婆,彩缎巧作鞋枕要奉上,谓之“赏贺”,太婆要给一些回礼,谓之“答贺”。(注②)但是他睡得太死,李奕蕾看他吃酒比较多,早早的起来之后就没叫醒他,独自去了太婆那里。
等他起了床之后,巧儿和月儿端来了米粥和灌浆馒头,还有一小碟淋油脆丝,他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下了筷子。
李奕蕾看他不再吃了,便主动走过来收拾起了盘子和碗。
“你...”他看了看她问道:“你吃过了吗?”
“早早地就吃过了!”李奕蕾把盘子和碗递给了巧儿之后,去炉子上端来一盏温水说道:“你昨晚吃醉了酒,肚里都吐空了,今天早晨定是腹中饥渴,多多喝些温水吧!”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突然有些多愁善感起来,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宋朝,然后似乎是冥冥中注定,来到东京城就认识了眼前的女子,然后就是冷言冷语,到后来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李奕蕾他就想起了丁婳。
他昨天晚上之所以喝的烂醉,就是想先躲避开这洞房花烛夜。
他倒不是装什么大尾巴狼,在前世时候也和大学同学一起泡过妞,工作之后因为工作的关系也在酒店里召过妓,更是去过各种花天酒地的场子里放浪形骸。
如果不是之前的斗嘴,如果不是因为她和丁婳的好友关系,面对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他早就不顾一切的推倒了。
可是就是因为以前有过不愉快,就是因为丁婳和自己的情愫,又因为太婆做主许了下了这份姻亲,让他有了逆反心理,所以他反而没有了那种原始的冲动。
世间的事说来就是这么巧,或者说来就是这么多样化,本来他以为凭着自己有着多元化的知识,从千年以后来的人能够把控自己的人生大事,可就是这样的事赶事,话赶话,全都赶在了裉节上。
“郎君的靴子上很多泥土,奴家给你脱下来换一双吧!”李奕蕾的话打破了他的思考。
“不用了,晚上再说吧!”他阻止了李奕蕾的举动,自己站起了身。
看了看窗外,阳光很是明媚,今天是个好天气。
他扭头看了看床榻,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因为他也知道规矩,该去和太婆说说话,可是或许前世受到过戏文的影响,这个封建王朝是不是也是和明清那样,会很看重女子的初夜?真的要弄一块有着血迹的布拿去给太婆看?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李奕蕾在旁边说道:“郎君若是要去陪太婆说话,现在可不是时候!”
“怎么?”他奇怪地看着李奕蕾。
“太婆一早就带着依菱去大相国寺烧香去了,并且和邻居的太婆一起,还告奴家说,中午会在寺里吃,或许要下午方才回来!”李奕蕾在他面前低着头说道。
“哦!”他如释重负的应了一声。
“郎君如果中午饿了,巧儿和月儿会蒸饭!”
“貌似不用了!”他说道:“广元楼的老彭派了厨子,会连续一个月在咱家做饭的!”
韩清此时不知道,影剧院里此时此刻正在统计财产损失情况!
① 《东京梦华当》卷五载:“新妇下车子,有阴阳人(《梦粱录》作克择官)执斗,内盛谷、豆、钱、果、草节等,咒祝,望门而撒,小儿辈争拾之,谓之撒谷豆。俗云压青羊(《梦粱录》作“青阳”)等杀神也。
② 《东京梦华录》卷五,这里介绍的宋朝结婚礼仪和南宋时期的有所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