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顾不上其他,老管家急急去唤府医,却不想,围着整个府衙转了好几圈,愣是找不到人!
想起来了……昨日傍晚,因着丢粮一事,逃走了不少下人,那个府医,好像也是在那个时候跟着一起走了。
他当时还在想,一个府医而已,府里的主子们都健健康康的,养着他无用不说,还浪费粮食,见他走了,也没加挽留,却不想,才一个晚上,便就用着他了。
“大人……还是老奴帮您包扎一下吧。”老管家从府医的屋子里找到了些包扎伤口用的东西,本来想找个心细的丫鬟给大人清理包扎一下,却发现,现在连个丫鬟都看不到了。
丫鬟见不到,大人的那些姨娘小妾们,也没了影子。
真是树倒猢狲散啊!
见老管家无奈的样子,褚胖子明白了,那些人,都因为府里无粮离开了这里,自寻生路去了。
心里愤怒的同时,还有些悲凉。也许,现在只有这老家伙对自己不离不弃了吧。
褚胖子不再言语,任老管家老眼昏花、手指哆嗦地勉强把褚胖子的胖手指给包扎好。
虽然样子不好看,但至少止住了血便行。
看着自己的伤,感受着腹中的饥饿,褚胖子越想越生气,没好气地问老管家:“府里就真的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吗?”
他现在好饿……!
老管家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回道:“没有了……哦不对,大人,娇儿姨娘走之前不是养了几只兔子嘛,老奴瞧着,那兔子她没带走,还在呢,您看……”
“那还废什么话!给它们炖了,快去!”一听说有东西吃,还是肉,褚胖子更要忍不住了,连踢带踹地让老管家去给他炖兔子吃。
全府上下也没几个人,即使在无粮的情况下,这几只兔子也只能紧着诸胖子吃,其他人,能喝点儿汤就不错了。
“哎小六,咱们现在的日子,还不如外面那些灾民呢,一顿两顿没饭吃,也就忍忍了,这要是天天都这样,我们绝对死的比外面那些人快。”一个小厮一边无力地扫着院子,一边对另一个小厮说道。
“我当然知道,可现在就是没粮,你说能怎么办?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着大家一起走了的好,现在说不定还能吃到东西。”那个叫小六蹲在旁边闷闷地道。
他也郁闷,老远的就闻着炖兔子的肉香,可对于他们这样的下人,连喝口汤的资格都没有。
扫院子的小厮想了想,扔下手里的扫把,走到小六旁边,跟他一起蹲在地上,推心置腹地说道:“小六,我听说西郊那边不仅有施粥,而且还可以按人头领一些粮食,我想去看看,你去不去?”
“真的假的?”小六眼睛突然一亮,但紧接着,目光又暗淡了下去,垂头丧气道:“我一个无亲无故的,早就卖给了诸大人,现在去西郊讨粮,等粮吃完了怎么办?如果再被褚大人抓回来,肯定要被打死,那还不如现在饿死的好。”
是啊……他的情况何尝不一样呢……一阵沉默后,扫院子的那个小厮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小六,小声说道:“你说……咱们去参军可好?到了军营,就是士兵身份,有将军们护着,诸大人也拿咱们没办法。而且在军营,虽然累点儿苦点儿,但总不至于天天饿肚子。”
“这个……行吗?”小六犹豫了,心动了。
“咱们总要试试吧,难不成,你真想在这儿等着饿死?!”
“那……行!咱们试试去。对了,把其他兄弟也叫上吧,要吃饭一起吃,要抓回来,就一起回来!”小六想着其他一起干活的小厮,也想着,回头出事,也有个伴儿,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受苦。
在天黑之际,整个府衙空得只剩下褚胖子和老管家了。
“我要写折子,我要奏鸣皇上,我要皇上为本官做主!对了,我还要给我舅父写信,让舅父在朝堂上参他们赵氏父子一本,让他们、让他们,下天牢!”褚胖子的手指换了次药,疼得他心中怒气再起,催着老管家去给他拿笔墨要写折子和书信。
老管家无奈,这个诸大人,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现在朝堂之上,谁人不知,他的官位是如何来的。皇上还会买他的帐?
当年,国库亏空,要不是褚家捐了大量的财物,让皇上度过了一时之危,他哪儿有这么好的命当个五品的官员。
还有他的舅父谢大人,怎么看都不像跟他是一家人。人家不管怎么说,也是仪表堂堂,上得厅堂、带得出门;可褚大人……哎!
若不是当初褚家人收留自己,自己早就死于路旁了,反正自己这把老骨头也没多少年的活头儿了,全当报恩吧,免得死后不得轮回。
老管家取来笔墨,褚胖子像模像样的开始写字,不过,虽然他态度认真,可写出来的东西,还是让人惨不忍睹。
写了改、改了写,不知费了多少纸张,褚胖子总算写好了奏折和家书,交给老管家。
“你速去让人送到京城,都给我舅父就行,我舅父会处理的。”褚胖子把写好的东西一下子都塞到老管家怀里,自己转身回了内室,躺床上睡觉去了。
老管家看看天夜,黑麻麻的,他又想起了昨日夜里,他见到的路边饿殍,朦胧的月光下,远远的看不清楚,可近了再一看,真是……吓死个人!
还有一个半大的死孩子,差点儿拌了他一个跟头,幸亏当时有个小厮扶了他一把。
现在想想,仍然是一身汗毛倒立,让人浑身发冷。
走出主院,老管家想找个小厮帮他把这事儿干了,可他顺着空荡荡的府衙转了一圈,愣是一个人没看见!
人呢……?人呢?!
寂静的夜、寂静的风,连吹动树叶都毫无声响,整个府衙,被像整个世界隔离了般,外面的一切进不来,里面的一切,也出不去……老管家突然心慌起来,一颗老心突突直跳,好像马上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