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在一堆麻烦中的何音西却越来越坚强,我才发现在过去那些年里,我对她还是不够了解。住惯了大房子开惯了好车的她,如今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开一辆二辆车,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我在经济上对她伸出援手。
她在这样的磨难中,闪耀出了光芒。原本的她只是足够美,光阴变迁后,我想,即使她没有那张好看的脸也能动人心魄。
我爸给我打了电话,我妈在例行体检中,查出了乳房里有肿块,我连夜赶回了老家。那几天,带着我妈在医院奔波,最终结果是一场虚惊。
我发现我毕业后,没再好好陪过我爸妈,我决定好好陪他们住一段时间,这次我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不画画,不喝酒,甚至不跟何音西联系。
我后来想,人在冥冥之中是会有预感的吧。我活不长,命运提前为我做了安排,在我的有生之年尽量少留些遗憾。
我从老家回到Y城后,我就感到了何音西对我的变化。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感觉这种东西是不会错的,她不再什么都和我说。
我知道,她陷在那样的麻烦里,所有的人都有千面。我焦急困顿,却没法帮她,她遇到的对手离我的生活太远,远得我有心无力,就连陪她度难关也有伍云峰。
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一个除了画画之外什么也不会的废物。
何音西生下孩子,在这次的生产中,她发了一场高烧,烧退后,她的反应变得十分迟钝,我去看了她一次,回来后就开始失眠得厉害,整夜整夜没法睡。
是从这个时候,我疯狂的在小号上写关于她,那些从前不敢说的话,深埋着的话,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了。
我万万没想到,钱深深会扒出我的小号。他给我打来了电话,因为我们关系一向好,他便直截了当的问我。
我整个人都懵逼了,电话还没挂断,我扑到电脑前,颤着手开始删除那些东西。我不能让何音西知道这些,她已经够麻烦了,如果再加上我,她真的会崩溃的。
我矢口否认,但钱深深之所以能开侦探所,其中之一就是因为他精通计算机。他逐条逐条解释给举证,我根本无从抵赖。
我求他为我保密,他答应了我。我意识到钱深深再也不是童年时那个跟我身后喊亦琳姐姐的弟弟了,我再次给伍云峰打了电话,要他无论如何小心钱深深,我怕他会伤害何音西。
伍云峰告诉我,他早有防备。
我稍稍安心,找了个时间,我去看了何音西,她说出暂时不要再联系的话。如同一记闷雷霹到头上,我觉得整个人都被霹晕了,但我还是笑着答应了她。她也很难过的样子,说着一些话安慰我,我和她说了再见,转身后泪如雨下,不敢回头。
我决定离开这座城市了,有朋友在海南,我放下手上的事情去了一趟三亚。在那座旅游城市,朋友带我去看了房子,房子在偏远的乡下,安静,陌生,正合我意。
从三亚回来后,我给何音西打了电话,我想,我得她告个别。她告诉我,她和伍云峰领了结婚证。握着手机,我连迭声的恭喜她,然后我约她吃饭,我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她欣然应允,我盛妆前去。
那天的饭吃得很愉快,我们聊了很多,我没有告诉她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吃完饭后,我接到了钱深深的电话,他离开家来到了Y城。电话里,他的语气很不正常。我感觉到事情不好了,跟何音西分手,我匆匆回了家。
回家后,我给我姨打了电话,我姨只顾哭,说是钱深深把他女朋友给打了,他女朋友们的父母气坏了,找到家里来闹事,钱深深跑掉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重拔钱深深的电话,他关机了。焦虑不安中,我等了一夜,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还没睡多久,就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我梦见自己浑身是血。梦真实得我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痛,从梦里惊醒过来后,我就感觉心慌气短得厉害,总感觉要出点什么事情。
惊恐不安中,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钱深深在门口喊我。
我给他开了门。
“姐,救我。”钱深深进了门就抓住了我的手,他也是惊恐万丈的样子。
我吓得甩开他的手:“你干嘛?”
“有人在跟踪我。”他冲过去将门打了反锁,打完反锁后,他靠着大门喘着粗气。
“钱深深。”我看着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别看他闷声不响的,从小到大不知道闯了多少祸,我姨和姨夫就差给他气死了。看见人家开侦探所赚钱,他拉着他的一个同学心血来潮就开起来了,把我姨的养老钱坑掉一大半就算了,还跟我借了几万块,到现在他是连提都不提起了。
他哭丧着脸看我:“我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会不会好好说话?”我气得踢了他一脚。
“你别踢我。”他暴怒,“我已经够惨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陆崇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上次我看到你的短信,何音西的孩子是不是你下的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然后我拽住了他的手。
他很烦躁,甩开我的手往客厅走去,倒了杯水喝下去,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你到底对何音西做了什么?”我再问。
“你就知道关心何音西,何音西,变态。”他讽刺我。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我几乎当成亲弟弟疼的人会当着我的面说这么难听的话。我气血翻涌,指着他,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我何止想杀他的孩子,我本来是想杀了她的。”他眼露凶光,“姐,你知道他们家多有钱,我本来计划从她身上弄点钱的,高中其那个二逼老是坏我的事儿。给她下堕胎药才多少钱啊,陆崇只给了我五万,那个王八蛋肯定还克扣了我钱……”
“啪。”我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我痛心疾首:“钱深深,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他跳起来,“是人有什么用?没有钱太痛苦了你懂不懂?我和我女朋友要结婚,她不肯跟我爸妈住在一起,我要买房子,我要买车,我要去旅游,没钱怎么办?我爸妈就那点退体工资,有屁用啊。”
我被他的话吓呆了,天呐,这个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恶魔。他拿了陆崇的钱杀了何音西的孩子。天呐,何音西离家出走时,我是我安排她住到钱深深那里的,我差点害死她。”
“姐。”钱深深看我不说话,他双手抓住我的肩,“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看着他,仿佛从不认识他。
“姐,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不?我想办法找她弄点钱,姐,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你宝贝她,放心,我不伤害她。”
“钱深深,你就是一个畜生,我不认识你。你去自首吧,如果你不敢去,那我给你报警。”我说着拿出了手机。
钱深深慌得退了一步:“我不自乎,那里面全是他们的人,我进去肯定死定了。姐,你别傻了,你以为警察能给我公道吗?你告诉你吧,陆崇身后那个人可牛逼了,那个神通广大,连警察都能指挥得动。我不自首,你也不准报警。”
我们大吵起来,我逼他去自首,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然后他开始跟我要钱,我说不可能。他的情绪就完全失控,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们来了,来了。”钱深深嘴里喊着就往厨房冲去。
我追进去,厨房里的窗户没有装防盗网,他爬了上次。
“钱深深,你疯了吗?这里掉下去会死的。”我拉住他的后衣角,“你去自首,最多也就是判几年,你快下来啊。”
处在惊恐中的钱深深被我拽下了流理台,他整个人又慌又乱,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他就操起了刀架上的刀,然后一刀霹到了我的头上。
我惨叫了一声,救生的本能让我抱着头往客厅跑,钱深深在后面追。我跑到茶几旁就支撑不住倒到了地上,钱深深挥着刀拼命的砍,一边砍一边哭。
我刚开始还觉得剧痛,他砍得多了,我就没感觉了。
钱深深看我不动了,他丢开了刀开始喊我:“姐,姐……”
我感觉我的魂魄已经出窍了,死亡来得如此突然。
“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大哭,爬起来往外跑。
我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到处都是血,我知道我活不了。躺在那里,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我看到那年,何音西靠在书柜上,白衣胜雪……
我感觉我拿起了手机,我拔下了她的电话,我听到她的声音,我多想再见她一面。她意识到我不好了,她说她马上来。
我等啊等啊,我撑着那口气终于等到了她来。
我听到她喊我的名字,我听到她哭。我想睁开眼睛再看她一眼,我想告诉她不要为我伤心,虽然死亡来得太早,但对我来说,并非坏事。
她一直在哭,我在她的哭声中放松下来。
我的女孩,我先走一步,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我都带走了。只愿你此生安康,而我,再无来生。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