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儿的母妃千恩万谢,亲自送侍卫出去。
等到原本寂静的宫殿再次回复了平静,该走的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暄儿的母妃这才收了言不由衷的笑容,失魂落魄地转身回来。她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干,颓然地坐在床榻边上看着这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金银财宝,微微失神。
”母妃。”暄儿拉了拉母妃的袖子,语气怯怯的。似乎也察觉到了母妃的不同寻常。
暄儿的母妃却粗暴地打开了暄儿的手,大声呵斥:“你给我跪下。”
“扑通”暄儿便直接跪下了,也不问缘由。
他的母妃站了起来,从书案上拿了一根鸡毛掸子,试了试手劲便朝暄儿的身上狠狠地抽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去争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有没有?”
暄儿一阵吃痛,强忍着却没有叫出声,他尽量保持自己语气的平稳,回答:“告诉过。”
“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你不要逞能,要你今天输给五皇子?”他的母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一下两下狠狠地打在暄儿的后背上。
暄儿几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告诉过。“
他的母妃总算是停了下来,她看着地上已经站不住,要依靠双手撑地勉强跪着的儿子,愣住了。她无助地看了看急的双手,然后 扔了自己手中的鸡毛掸子。
她无力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那你为何不听母妃的话,皇宫是什么地方,位高权重的人都是能吃人的人,母妃不想你出事。母妃也不希望你出人头地,就希望你能平安过此生。“
暄儿勉强站了起来,他跪着走了几步,将母妃抱住也哭了起来:“可是母妃,我不想你过得这么辛苦,这么委曲求全。我想让你开开心心的活着,儿子就是赌一把,用命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引起父皇的注意。“
泪流满面的母妃一愣,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单纯的争强好胜,所做的儿一起也只是为了她。
“暄儿,是母妃没用,是母妃出身卑贱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让你跟着我一起受苦。”
这一夜似乎都戳中了母妃伤心的地方,她哭得撕心裂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无助,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给她平安喜乐的日子。可她毫无办法。
“不是的,是暄儿没用。是暄儿一直拖母妃的后腿,从今以后,暄儿要给母妃争口气,让母妃过上好日子。”暄儿的 声音还有淡淡的稚气,但听起来竟然教人心酸无比。
两母子跪在几大箱的银子旁哭得稀里哗啦。
一时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宫女,都纷纷摇头。
路过宫女甲:“真是没有见过世面,为了这么点银子就哭成这样?”
路过宫女乙:“是啊,还说这孩子能飞黄腾达,依我看就这出息怕是至多就这样了。“
韩惊琼靠在窗户边上,目睹了一切。恰好两个宫女从她身边过,韩惊琼手指绞着一衣带,恶狠狠地瞧了一眼那些多嘴多舌的丫鬟。
白骨画师用手骨摸了摸空洞的眼眶,抽泣地说道:“真是太感人了。”
“浮夸,你有眼泪吗?”韩惊琼不咸不淡地揭穿他。
白骨画师也不生气,将目光转向屋子里正在哭泣的两母子,顿时也是一阵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母亲,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
事实上,暄儿真的赌对了。
在一次文试上,暄儿的文章被北皇看到后。北皇又一次重重地赏赐了暄儿,并且渐渐开始重视起了这个儿子。
他和他的母妃也从原先那个简陋破旧的寝宫搬到了宽敞明亮的梧桐大殿。
原来一直穿着皇后旧衣裳的暄儿的母妃也换上了崭新的宫装,上好的云锦上绣着栩栩如生的梅花,衬得她越发的娇弱。可她每日愁眉苦脸,依旧不快乐。
韩惊琼其实能理解,有些人的快乐,并不是建立在有多少的银子,有没有好看的衣裳上。他们在意的不过就是自己在意的人。白骨画师更能理解,于是两人一直在暗中看着她,丝毫也不觉得厌烦。
其实原本两人是跟着暄儿的,但是上课的太傅一板一眼,实在无趣。两人都受不了,这才到了这里的。
此刻, 偌大的宫殿里,她坐在绣绷面前绣花,突然间停手落下重重的叹息。
门外突然飞来几只乌鸦,叫了几声,听着有几分的不详。
她的右眼猛地一跳,一时间失神连带着绣花针都戳到了手指。她吃痛地叫了一声,身边的宫女便立刻过来帮忙包扎伤口。
白骨画师那时候正躺在大殿上的古玩上,神情淡淡。他猛然间开口:“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你看又乌鸦叫,又是戳手指。“
韩惊琼从另一个虚空的石雕上显现出来,她伸了个懒腰,却没有接话。
傍晚的时候,暄儿赶着回来陪母妃用膳。
母妃也老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的好菜,站在门口等着。两人一同开开心心地进来,坐在一起用膳。
“今儿上学累不累?”母妃问道。
暄儿摇摇头:“不累,今儿太傅还夸我天资聪颖。”
母妃放下了碗,有些担忧地笑了笑,但见他一副开心的样子。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夹了好些他喜欢的菜方子碗里,嘱咐道:"多吃点。”
暄儿点点头,也给母妃夹了好些她喜欢的菜,互相笑了笑:“母妃,你也多吃点。”
两人用膳过后,暄儿便起身了:“太傅要孩儿用膳之后去找他,孩儿先去了。”
“都这么晚了,不能明日再说吗?太傅住的那块地……听说不太干净……”母妃看了看天色隐隐有些担忧。
暄儿摇摇头:“没事的,母妃,我去去就来。”
见他自己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再三叮嘱万事小心。
暄儿点头便转身踏进了漆黑的夜里。那时候韩惊琼和白骨画师已经睡得够足了,见暄儿出门了,于是便商量着跟了上去。
前面的暄儿手执一盏宫灯,在夜里发出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