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惊琼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断了他的念头。”
阿姐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绣绷绣线,然后起身仔仔细细地看着韩惊琼问道:“你当真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哪怕是一丝一毫?”
“一丝一毫一分一刻都未曾。”韩惊琼坚定地回答。
韩惊鸿点点头,坐了下来:“我明白了,你让他进来吧。”她稍稍抬眸,忽然发现门口露出一小块黑色衣角边。韩惊鸿垂眸移开了视线,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不一会,那个黑色裤脚边便转身离去了。
韩惊琼似乎心有所感,又或者其实早已经算到了宋元昊抵达这里的时辰。在故意的时间,故意说这样伤人的话。
她叫了一声:“宋元昊?”
外面没有任何的声音,韩惊琼有些疑惑。然后追了出去。
宋元昊果然走在前头,他走路生风,宽大的衣角在空中飘动着小小的弧度。颀长瘦弱的身子显得越发的孤绝。
韩惊琼有一瞬间的不忍,但是她还是叫住了他:“宋元昊?”
慢慢转身,宋元昊今日穿得是便服,比起之前威严又带着天生的疏离感的皇子服,这回倒是穿出几分清冷不食烟火的感觉。他的眉眼淡淡的,不似寻常男子那般的浓烈,不显山不漏水。
他面色平静地打招呼:“阿琼。”
韩惊琼咳嗽一声:“你来了为何不进去喝杯茶再走?”
宋元昊苦笑:“你不是知道的吗?你故意叫我来这里,不过是说那一句话给我听。我都已经知道了,还有留下来的理由吗? ”
“……”韩惊琼一时语塞,愣愣地看着宋元昊。
宋元昊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良久的静谧后,他突然大笑了起来:“我总以为你是恨我,故意气我。阿琼,原来你真的,真的对我一丝都不曾动心。”他说完便决绝地转身,他脚步匆忙,到后面竟然失了仪态,飞奔似地离开了。
韩惊琼叹了口气,而后又坦荡地一笑。
这个世上,她觉得勇敢表明自己的心意,无论是请求别人同意,还是拒绝别人都要干干脆脆。
……
宋元昊飞快地出了韩府,他原本就是单纯来想见韩惊琼一面,于是也没有带侍卫。
他素来身体不好,跑了一会便喘不过气里。全身都难受了起来,耳边一直重复着韩惊琼那句“一丝一毫一分一刻都未曾喜欢。”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立马单手扶着墙壁,停着休息了一会这才勉强好了一些。他眼前有些模糊,抬头见到一个浑身白衣的蒙面姑娘撑着一把黑伞渐渐走来。他绽放出一个淡淡地笑容。
白衣姑娘将伞遮去宋元昊头顶上的日头,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她对你是怎么样的心思,你早就知道了只是愿意自欺欺人吧。”
宋元昊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是啊,我以后真的,真的可以放下了。我再也不要这样卑微地等待。再也不要这样的难过了。余下的日子,我要坦坦荡荡轰轰烈烈地活一场。”
白衣姑娘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她轻轻走上前,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几个百姓路过的时候,都诧异万分,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他这是什么姿势?好像是拥抱,可是他面前没有人啊?”
“不会是青天白日见鬼了吧。”
的确,如果仔细去看。宋元昊一直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可是他面前却无一人。
……
韩惊琼没想到的宋元昊第二日大清早就去上书退婚了。
管家来报的时候,韩惊琼和苏彦正在用早膳。两个人都是一惊,尤其是韩惊琼立马放下了筷子。眉头紧锁,一片乌云。
苏彦伸手拍拍韩惊琼的手:“怎么了?”
“我只是有点担心宋元昊在这个关键危急的时候说这件事情,南皇必定大怒的。”
果然,没过多久,送信的人又过来禀报消息。
朝堂之上,十皇子跪在地上一眼不发。南皇问得急了,他便将头磕在地上,再也不起来。南皇一气之下将十皇子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其他的呢?南皇有没有说什么?”韩惊琼抓住送信的小厮问道。
小厮摇摇头:“小人不知了。”
韩惊琼从袖子里掏出了几两银子递给了小厮算是打赏,再坐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食欲。
苏彦知道她烦心,特意带她到府中的湖里泛舟。韩惊琼脱了鞋袜将玉足放在水里晃荡着,水流过脚背。倒是没来由地让韩惊琼的心情也安静了许多。
她是想退婚没错的,但是绝不是逼着宋元昊在这样对他不利的环境里退婚。之前宋元昊和南皇几乎是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协议,他宋元昊取三公之女放弃皇位。现在突然间要退婚,岂不是向南皇宣告,他放弃了三公之女要做皇帝?
这样公然的叫嚣不管不顾的宋元昊,和平常小心翼翼地宋元昊还是同一个人吗?
不多时,韩丞相下朝回来。
管家在老远就喊了一声,声音传到了这边。韩惊琼还来不及穿鞋,足尖一点便飞快地消失于湖中心。坐在船头撑杆的苏彦一愣,苦笑一声。
他蓦然间想起自己很久都没有和她好好说过话了。
湖边突然间游过来两条锦鲤,苏彦看着用船杆打开了两条黏在一起的锦鲤。
生气。
……
韩惊琼从父亲那里得知宋元昊已经回家了,于是拉着一脸闷闷不乐的苏彦去宋元昊的府上。
宋元昊因为早些年不受南皇喜爱,于是早早地离开了皇宫。
别的皇子还在膝下承欢,他就以久病宫中对天子不利的名头被南皇打发到了昔年镇北侯落败的府邸。那里地方比较偏器,加上府邸年岁已久,看起来竟然有些落魄之感。
韩惊琼抬头看看府邸,突声了感慨。南皇不喜宋元昊,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
韩惊琼突然想起年少的时候宋元昊似乎身上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又没有娘亲。住在镇北侯府里除了宫里的月奉,哪里会有什么别的收入?又因为身子骨弱,需要珍贵的药材吊着续命,哪里还会有钱修缮府宅?
府外冷冷清清,韩惊琼一路畅通无阻。
前院子里除了一些花花草草,什么都没有。雕花也老旧了很多,有些都能看到裂痕。远远地便能闻到一股子扑鼻的中药味。
韩惊琼年少的时候从未被邀请去宋元昊的府邸,也不曾想过宋元昊一个皇子居然被放养到了这种地步。
韩惊琼想,也许年幼的时候,见到的皇子都长得差不多。因为皇子的衣裳都是宫中赶制的,所以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
因而这些小细节才会被韩惊琼忽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