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做好一切之后,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转过头问玉翠,说道:“如何。”
玉翠看着她,张大了嘴巴,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来。
她最后噎了一下口水,伸出手来摸摸花想容的脸,又小心翼翼的捏了一下,发现她还是这张脸。
“小姐,这就是你师傅教你的……”
她那一张倾城绝世的容貌,此刻已经被另外一张脸皮遮掩,肤色暗黄,容貌普通,看着像乡下里来的村妇。
玉翠像是看傻了,花想容用手在她眼前挥舞,让她回神。
“完全……不像小姐了,就算夫人在世,恐怕也认不出小姐你来。”
听到满意的回答,她松了一口气。
“这易容术虽说我已全会,但是也是第一次做,听师傅说,新手做的由于有些东西还不太熟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化掉,露出真容。”
“小姐,你穿玉翠家里给织的粗布麻衣,会不会不大好啊?”
“想什么呢,我要出去集市买东西,你留在这里,昨日桃儿拿那碗补药来,虽然我没喝,但是还不能让花月瑶对她起疑,你就传话,说我忽然身体不好,闭门不见。”
“那,小姐,如果二小姐她要过来探望你呢?怎么办?”
“不会的,现在二姨娘和她都恨不得我早点死,做贼心虚,如果你真的赶不及了,就去碧春院找三姨娘。”
她走去了书案前,拿出一张白纸,执笔沾墨,写下寥寥几字,交到玉翠手上。
神秘莫测的一笑,“四姨娘,如果她是够聪明的人,就会知道怎么做的。对了,不管二姨娘和花月瑶过不过来,你都把这纸条送去给她。”
她现在需要盟友。
而四姨娘,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有孕在身,她处境不利。
她需要她,正如她需要她一样。
从后门走出去大街的时候,头一回她不是坐在轿子或是坐在马车上,透过帘子看外面的世界,也不用戴着什么面纱和斗笠,连空气都是如此清醒。
蔚蓝天空,熙攘人群,车水马龙,她轻车熟路的往医馆方向走去。
这回春堂是西凉京城最大的医馆,开了上百年有余,不仅卖药卖医书,还收弟子,不少地方也有他们的医馆分号,开得比钱庄都要多,不少达官贵人生了病也都爱找这回春堂的大夫,里面分成两种大夫,一种是专门坐堂替平民问诊的,一种则是去达官贵人的家里出诊的。
这回春堂之所以能开得那么大,听说这背后的人,势力大的吓人。
花想容一身粗布麻衣走进来的时候,那些排着队的平民拉回她。
“你这姑娘,大家都有毛病,在这里等了大夫大半天了,可不能插队啊!”
“就是!就是!姑娘还是去后面排队呢吧,李大夫最讨厌插队的病患了,不给看病的,你就别这样了。”
虽然被人误会了,花想容倒是不生气,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各位大哥大姐,我不是来看病的,是来买东西的。”
“哦,这样啊!”
“原来如此,那你快去吧。”
回春堂里的药童听到有人是买东西的,走了出来,只看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乡下村妇和一堆没钱看病的穷鬼。
他双手插腰,双眼一瞪,一脸看不起人的样子,不耐烦的说道,“是哪个家伙要买东西?”
“我。”花想容说道。
那药童上下打量了一下花想容,最后认定她是乡野来的村妇,不屑的轻哼一声,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推搡着花想容。
“哪来的这么大苍蝇,我这回春堂可不是善堂!去去去,你有这银子买得到我这里一个药材?别丢人了!”
男子与女子力气悬殊,花想容猝不及防的就被他推下台阶,差点摔倒,幸亏被那些排队的大叔扶着。
那些平民百姓看药童这个态度,也是敢怒不敢言,因为这药童是李大夫的外甥,李大夫平时受人敬爱,没成想竟然有个这么狗眼看人低的外甥,他也说了让大家多多担待,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那么计较。
稳住了身形的花想容向那帮助她的人道谢之后,转眼看向那站在台阶上,一脸嫌恶的药童。
她那两道充满冷意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区区药童也敢放肆!她是相府嫡女,就算有人要整她,要对付她,对方也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就算有身份她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如今,也更加轮不到一个药童来欺侮她!
看着这乡野村妇的眼神,药童有些不寒而栗,继续说着,给自己壮胆。
“怎么,我说你穷说错了?你知道这里面一种药材一两要多少银子吗?三钱!够你全家一年的伙食了!”
“没钱就别来看病了!真是晦气!尽是些穷狗!”
他这话,不单单是说给花想容听的,是说给所有在场的平民听的。
“你这药童可真是掉进钱眼里,你很爱银子?”
花想容沉声说道。
“对,我当然爱银子!没有银子什么都不成!没有银子你活得下去吗?你也不看看,这些排队看病的人,要不是回春堂有这种制度,你以为他们看得起病?”
周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很多人,自动自发的包围成一个圈,对着花想容和药童指指点点的。
“那就是,你有钱的话什么都愿意做咯?”
“是!是啊!关你什么事,快滚快滚,别挡着回春堂做生意!”
“什么都愿意做啊……”花想容低下头,低声呢喃,没人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耻。
正好那个悬弧之辰,她哄得花宥开心,花宥赏了她很多银子呢。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银锭,直接就往他的脑门上扔去,药童吃痛,正想骂娘,却发现她刚才拿来扔他的,竟然是一个五十两的银锭。
宝贝似的从地上捡起,口水直流,又用牙齿咬了一口,确定是真银,表情骤然僵住了,看着花想容的眼神都和之前极为不同。
她冰冷的声音,清亮的眸子,在那一瞬间,竟然让人产生了一种她是哪里的大小姐的错觉。
明明长相如此普通……
“你不是说有银子什么都愿意做吗?”
“愿意!愿意!刚才小的有眼不识贵主,我现在就带您进去挑选东西!”
“慢着,”花想容制止了他,“五十两,我买你向这里排队看病的百姓全部一个一个的为你的口出不逊,磕头认错,学狗叫三声,一直到这条队伍没有人为止。”
药童那堆起的笑脸瞬间僵硬,犹犹豫豫的说道:“这……这……,姑娘,您还是别为难我了。”
“这样啊……”她伸出手,像是无奈的叹气,“那你把五十两还给我吧,对了,别想着你能不还,我随时报官,这里可有好几十号人证。”
药童把五十两急忙藏起来,本来打算耍赖皮的,当他听到花想容说的人证的时候,知道自己不答应她的条件,恐怕到手的银子要飞了。
狠下心,一咬牙,不就是磕头认错学狗叫吗?
“别!姑娘,我做!我做!你这五十两是我的了,你可不能再要回去了啊!”
他说着,就从排在第一个的人面前跪下磕头,然后还真的学狗,‘汪汪汪’的叫着。
围观的人里有不少也是受过这个药童的气的,纷纷跑去排队,就等着他到自己面前磕头认错学狗叫呢。
“姑娘,你……花这么多钱,买这个人给我们认错,值得吗?”说话的是刚才好心扶了她一把的大叔。
她看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的药童,轻抿唇角,笑道:“大叔,你错了,我买的不是他向你们的认错,而是他的尊严,在我看来,尊严是无价之宝!而他的尊严,却只值五十两!”
“好一个尊严是无价之宝!”不知道什么时候,花想容身后站了一个药徒,他看起来级别比那个狗眼看人低的药童高级一些。
见花想容望向他,他微微一笑,恭敬的迎她入内。
“姑娘,请。”
“嗯。”她淡淡应下。
呵,这些人还真是会见风使舵,明明刚才还在里间看好戏似的看着她被那个药童羞辱,如今见她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就立刻出来迎她。
那人群里,有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他拿着一把折扇,半遮面貌。
饶有兴趣的看着花想容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