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一座山！我心头一动，看了眼老丐，发现他正半闭起眼睛，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那是一座仙山啊！半隐在薄薄的云雾中，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的虚幻。俺曾经见过无数的山，高的，矮的，险的，缓的，但从来没有哪座山能给俺带来当时的那种情愫。它不高不低，不陡不缓，说不出来哪里特殊，却又时刻让人感觉它与众不同。那时俺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但现在细细品味，就觉得那座山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和谐。一种融于天地之间的和谐，让人感觉舒服，让人不自禁的就想跪拜。”
我认真思量着老丐的话，脑中同时想着录像带中的那座山。
和谐，融于天地之间的和谐！没错，老丐说的，应该就是蓬莱仙山，他形容的很恰当。我细细回想，除了“和谐”这两个字，其他词汇好像真的无法形容初见蓬莱的那种感觉，我不由得对老人刮目相看。
“俺爹拿起了望远镜，仔细看着远处的山，待他放下望远镜的时候，露出的是满脸的惊愕。接着，他赞叹道：真乃人间仙境！然后，船上的每一个人都轮流用望眼镜看，包括俺。”老人回味着，沉醉着，“真的是仙境，山上祥云袅袅，山下亭台宫阙，有仙人品茶抚琴，有异兽飞腾纵跃……俺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美妙的场景！”
“人们欢呼着，人们赞美着，于是，船调整了航向，直直地朝着仙境驶去。可是——”老人突然睁大了眼睛，表情转瞬间变得痛苦，“船翻了！十几条人命，十几条人命啊，全部埋葬在了大海中。”
“船翻了？好端端的，咋翻了呢？”二蛋追问道。
“就在船越来越接近仙境的时候，人们隐约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咆哮，那时，船身的周围已经开始出现白雾，淡淡的白雾，一缕一缕地，像云一样飘着，然而人们不明所以，船继续前行。接着，又是一声咆哮，这次大伙都听见了，有的人开始害怕，开始犹疑，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行。现在想来，那应该是龙神对人们的警告。”
“龙神的警告？”
“是的，这是后来龙湾村的村民告诉俺的。他们说，在这片海域，住着一位龙神，俺们的船定是擅自闯入了龙神的领地，触怒了它。”
“所以，是龙神掀翻了船？”
“没错，当两次警告后，船仍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时，龙神发怒了，一股巨力从海底而来，掀起大浪，只是一瞬，俺们的船便被掀翻了，像风中的一片残叶。人们没有防备，惊呼声四起，但转瞬便被巨大的浪头吞没了。俺离俺爹最近，他一把抱住俺，顺势抓住了船帮上挂着的救生圈。俺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上下左右都是水，俺什么都辨不清，什么都听不清，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人说得很急促，似乎想尽快脱离这段痛苦的回忆。
“当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沙滩上，周围有许多人。他们告诉俺，俺是被海浪冲上岸的，是身上套着的救生圈，让俺没有沉入深海。他们救下了俺，就这样，俺来到了龙湾村。”
“除了俺，所有船员都遇难了，包括俺爹，俺娘。俺爹将唯一生的希望留给了俺。”老人说着，开始有些哽咽，然而很快又平静下来。也许，半生艰辛，让他早已看开了很多事。
“你见过龙神吗？”我插言问道。
老人仰头想了想：“或许见过吧！在我沉入大海的刹那，俺好像见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身影。但那时俺的眼睛里、嘴里、鼻子里、耳朵里全部呛了水，根本无法仔细分辨。”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俺那时的伤很重，胸肺都呛了水，所以在龙湾村休养了一段时间。村长把俺照顾得很好，哦不，应该叫族长，龙湾村的村民都管村长叫族长。正是在那段时间里，俺发现了这个村子的怪异之处。”
讲到这里，老人顿了一顿，然后望向我们，说：“这也是俺不建议你们寻找龙湾村的原因，因为这个村子的人，都是死人。”
“什么？”我被老丐的话吓了一跳，觉得脖颈子冒起一阵凉气，“一个村子的人，都是死人？”
“准确地说，应该是鬼魂，死后而不得解脱的鬼魂。”老丐纠正了一下用词，“他们被禁锢在这个村子，除了需要遵守一些规矩，其余的，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
像人一样生活的鬼魂吗？我回想着那盘录影带中的内容，回想着跪在龙神雕塑前的那片黑压压的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难道，他们都是鬼魂？
“这也是为什么俺一开始就问，你的那个朋友是否还活着的原因。”老丐盯着我，好像要从我眼里读出答案一般。
龙凌玥！
我脑中浮现出这个名字，那盘录像带的寄件人。如果她是一个鬼魂，如果我收到了一个鬼魂寄来的信件，如果我按信件的地址找到这个鬼魂群居的村子……
我不敢再往下细想。
我没有和老丐讨论我的“那个朋友”是否还活着，而是反问他，“老人家，您怎么知道他们是鬼魂？他们与常人相比，有什么怪异之处？”
老丐见我回避了刚才的问题，识趣地没有再继续深问，而是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其实，起初的一段时间，俺并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同，因为他们的生活真的太像活人了。直到那一天的深夜，俺偷偷听到了族长和村人的谈话。
“那时，俺已经在那儿住了大概有十多天，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半夜，俺起来如厕，看到族长屋子的灯还亮着，里边有人在低声争吵着些什么。俺一时好奇，凑到窗子底下偷听，原来是族长和村子里的一个中年男人在争吵。俺是从半截上开始听的，所以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完全搞清楚，不过大致的原因俺听明白了，是因为祭祀。
“祭祀需要祭品，而这次的祭品，好像是和那村人有关，但那村人不同意。族长在劝他，说这关系到全村人的命，而那村人说，我们早都已经死了，还在乎再死一次？族长又说，我们虽然是鬼魂，但总归还是有意念的，这要归功于龙神的庇佑，倘若你一意孤行，为了两个娃娃触怒了龙神，我们整个村子都会烟消云散，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