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月将影将头仰靠在廊柱上,有些虚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雪樱在内心几乎撕心裂肺地呐喊叹息,然而听到他的命令,却无法说出口,垂目离开,在回廊的转角处脚步微一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咬牙,便急速离去。
片刻间,回廊下,静谧得听得见风拂动的声音。
月将影将瓶中仅剩的一颗定魂丹含入嘴里,闭目运气调息,将药力化开,显然是定魂丹发挥了效力,苍白如纸的颊上浮现了奇异的血色。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掩饰不住的苦痛和疲惫慢慢舒展开来。
。
藏青阁里,白雪如棉,絮絮飘落,夹杂着空中飘转的红梅。
又一朵红梅飘落下来,君澜伸出手,轻轻接住,低头看了一眼红梅。红梅的花瓣仿佛被无形的剑气齐齐切碎,落到她手中的同时,碎裂。
耳边有细细的曲声,一听竟是童年时她教于子游的第一首曲子。君澜回过头去,看见坐在雪松上的黑衣少年。
雪松白雪浮动,掩映着那个二十岁的少年。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反常地苍白,正卷着叶子凑在唇边漫然吹着,他微微闭着眼睛,静静地将头靠在树干上。
君澜有些动容,即使在这样静谧的时刻,这个孩子依然保持着和她第一次重逢时的那种强烈的杀戮和剑气。吹出的曲子是她所熟悉的童年的曲子,然而周围那些红梅却在无形的杀气中纷纷飘转,在大雪纷飞中显得是那样突兀。
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原来的梁子游了,此刻的他仿佛一根紧绷的弦,焦躁而危险。
“小澜,你来了。”黑衣少年从树上轻盈跃下,落到她的眼前,嘴上的笑意有些奇异,看着对方,“我知道你肯定会来。”
“天气有些冷,怎么在屋外?”依然如从前那般对他疼爱呵护,君澜抬手,替他拂落了肩上的雪粒子,“进屋吧。”
絮雪纷飞,眼前的女子眼神疼惜,言笑晏晏——看入少年的眼中,夜之墨忍不住一怔。
——又是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竟让他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他的身子猛然一震,眼神涣散了又凝聚,眼前的人模糊了又清晰。
梁子游……梁子游在他的体内又要复苏了,他此刻仿佛一只焦躁不安的兽类,正在他的体内蠢蠢欲动,似要破体而出一样。
黑衣少年已然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夜之墨还是梁子游,眼里蓦然出现了亮光。
“小澜……我要把你怎么办?”雪亮的眼睛里却是茫然而痛苦的,甚至有一丝绝望的意味,“小澜,无论我做过什么,你都会原谅我吧?我只是讨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