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池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他低下了头,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似乎要从他极力平定的胸臆间挣扎出来。他感觉自己快疯了,一直挣扎在挚友的承诺和对她的爱与愧疚之间,那样漫长的负力奔走何时是个尽头?
“大哥,”神思恍惚间,耳边忽然传来了女子轻声叫唤,孤鸿池蓦然抬头,欣喜:“小澜……原谅我了么?”
然而君澜却未回答,垂下晕着金粉的眼睑,沉默了许久后忽地抬眼,那瞬间,孤鸿池仿佛看到了她眼睛里有刀一样的冷光闪过,从唇角滑落的声音也没有了方才叫唤他的轻柔,“到了北夜之后你们还想做什么?事情还未结束吧?”
“原来大哥也和他一般。”
那般冷厉直面的语气,宛如一把最利的尖刀刹那穿进心口,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一样啊……”看到他瞪着眼睛却说不出来的表情,君澜冷冷笑了一声,讥讽,隐约带着彻骨的失望,“热血男儿踌躇满志、以望名传四海,以辅佐君王、兼济天下,你以前就是这样教导我的——”
“不,我和他是不一样的!”再也听不下去她的冷诮,孤鸿池上前蓦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因为心底剧烈的挣扎和苦痛,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烈情绪,“小澜,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君澜冷冷一拂袖,不再和他多讲,从他身侧径自走开。
“定北侯爷,本公主休息够了,可以启程了。”
穿着鲜红嫁衣的女子踏过枯枝头也不回地走过,孤鸿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陡然间有了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她当真是不认他了!
。
黯淡的天宇下,夜幕无声无息的降临。今夜没有星月,铁一般的沉重,唯有漫山的宛如萤火虫一样的亮光飘飘荡荡,诡异而瑰丽。
鲜红的嫁衣在山顶上独自飘摇,衣袂凛凛,宛如垂暮下绽放的血一样的夕颜。
君澜站在那里不知有多久,周围浅青色的亮光浮浮沉沉,如同深夜里的鬼火。淡薄的身子就这样一直立着,眼里的神色散开来,怔怔地远望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公主,请保重身子,进帐歇息吧。”一身戎装的楚天敛出声,声音淡淡的,眉宇间却有了担忧。
寒冷的夜风里,鲜红的嫁衣猎猎作响,君澜依然不说话,静静地望着夜幕中的虚空处。
“公主,夜里风大,请回帐歇息。”他再一次出声。
“将军,我们走了多长时间了?”女子终于出声,幽咽一样的声音飘散在了风里。
“二十日了。”楚天敛恭谨回答,“明日就到川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