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车不疾不徐地穿过宫门,在南宫门停下。君澜扶过从外面伸过来的手下了宫车。
李公公看着她,眼里满含感慨,却不敢多言,只是引着她往辛锦宫去了。
君澜一路无言,这一条路,在她还是丞相之时已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沉重压抑的。
到了辛锦宫门前,她忽然停下,就这样怔怔地凝望着碧瓦玉墙边那一株株开得正盛艳的白梅,空气里飞舞的流霜挂满了一株株白梅,金色的琉璃瓦在霜气里闪着灿烂的金光,铁骨冰心与极尽奢华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宛如她第一次进宫之时。
“澜儿,看见那株白梅了吗?”当时她新官上任第一次进宫,恩师指着那株白梅,意味深思,“在这个皇宫里,即使它怎样的斗雪吐艳,凌寒留香,总有一天它也会被摧折。所以就一定要在这里稳稳扎根,不当一枚可弃的棋子。”
当年她牢牢记住了恩师的话,奔走在权力的漩涡中心,不为天家撕扯、拿来殉葬的祭物。然而今日,她依然无可避免地走上了这条路。
恩师,你可知道,有时候人的命运是命中注定的,即使她身退了,也无法回避。
难道这就是宿命?
君澜忽然冷笑了起来,眼里有冷郁决绝的光芒——即便是宿命,她也要和天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公主,皇上现在无法见您,下官带您去若尘宫准备册封事宜。”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侧过头去,却是公孙求孤。
君澜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忽地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妍丽的笑容绽放,却令人莫名的惊颤,也不等他领路,径自走了开去。
两人从回廊上走过,一路无言,看着一株株挂满飞霜的白梅,君澜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弯了起来,眼神隐隐如刀。
“公孙大人,相信天命么?”走过回廊的时候,她问身后的男子。因为今日是东锦寰公主册封的大典,公孙求孤已然换了一身官服,不复平日里的超然出群,然而那双黑潭般的眼睛明朗得依然深不见底。此刻听到君澜的问话,便微微揖手回答:“相信,人各有命,天理难违。”
“人各有命,天理难违,是么?”君澜冷笑起来,微一拂袖,转头离去,“我却是不信。”
公孙求孤一怔,脑中迅速旋转,却没有回应,只是随着君澜的脚步又转过了几个弯。
这个女子变了,……变得冷厉淡漠,从容超然,甚至以他这样的人都无法看清。仅仅只是几天,那个明浅谦和的女子身上就有如此微妙的改变!
——就如早年民间盛传的少年丞相一般!
那一瞬间,男子的眼神不易觉察地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