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这里,似是有一缕温温凉凉的笑意从眼角眉梢蔓延开来,然而想起十年前的事情,他的沉痛和无礼仿佛穿透时间渗透出来。
那段时间,是他这二十几年里最快乐的日子啊——把盏言欢,快意恩仇,身边有云霓的陪伴,少年听歌,红烛罗帐。
今时今日的他依旧会为当时的旖旎风光而迷醉。
然而快乐的日子是如此之短,和云霓从相识到相知竟然不过短短六个月的时间。从云霓满身鲜血地倒在他怀里愤怒不甘,苦苦哀求他帮她报仇的那一刻,那个少年就已然死去。
从此便开始了他仇恨的道路。
一切,只是浮世中一场幻梦而已?
而后的十年里,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过来的。十年的时间漫长而痛苦,然而在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一天一天在他的身边长大,他就越发痛恨起自己的心软与妥协。
最后竟然连自己的感情也一分分地陪葬了么?
他忽然又想起了师傅的临终前的叹息:“内心只有仇恨的你将何以为继啊。”
孤鸿池有些茫然,很想问那个死去的人:师傅,在面临难以抉择的时候,你是如何抉择的,是否和我一样苦痛不堪?
窗外,夜如泼墨,残烛昏黄的光渐渐燃尽,地上的影子慢慢变成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床上的人手指动了一下,眼睛渐渐睁开,神色恍惚地看着他,嘴唇开阖着,仿佛想说什么,然而终归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醒了?”孤鸿池发觉了她的意图,抽出了被紧握的手,淡淡地说道,“不要说话。”将床边几上的一碗润喉汤递给她,“先把它喝了。”
刚刚转醒的人怔怔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抿着嘴唇浅浅地喝了几口,然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想开口说话,却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讲什么。
长长的沉默。君澜看着坐在床边的男子,相对无言。
“龙锦腾一直在找你。”良久,孤鸿池忽然说话,起身站到了窗边,眼睛望向沉沉的夜色,“他已经知道你在川州了。”
一惊,君澜手里的碗盏跌到地上,粉碎。她阖上眼,睫毛下却有了微微的湿润。
“我本没打算把你送回那里,折磨你到死。”孤鸿池望着窗外,用力握紧了手指,忽然眼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低低笑了起来。
君澜的脸色蓦然苍白如死,白皙的手指几乎是痉挛般拽紧了被子,“你……恨死我了吧,我剥夺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我,我可以还给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