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感觉被往后拉,陷入了无边的深渊……
运动停止了,黑暗也不见了,梵乐慢慢睁开了眼睛——密室里一切如故,只是白泥门消失了,头顶上那两条火蛇的光刺得他有些晕眩。
梵乐结束了漫长而充满痛楚记忆之旅,回到了这现实,这个残酷的现实。
隐者(或许该叫戈戎老将军)站在梵乐面前,没有说话。他懂得梵乐现在的心碎感受。
梵乐哭了,彻底地哭了,直扑向老将军怀里。老人静静抱着他,让他将自己的悲伤释放出来,抚慰着他说:“哭吧,好好哭吧……碰到这样的事,没人能止住眼泪,即使是我,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孩子……”
“为什么?”泪流不止的梵乐哭得背过气去,无力地说着:“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要我的父母,把他们还给我……”
“孩子,还有爷爷呢,”老将军顾不得抹去眼角的老泪,帮着梵乐擦着如水流的眼泪,劝慰着他说:“爷爷一定会好好疼你,爱你,保护你……”
哭声忽然停止了,密室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哀伤过度的心灵让小梵乐进入了梦乡,也许只有在梦中才可以将一切痛苦忘掉,即使只是暂时的忘掉……
“哭累了就睡吧!”老将军轻轻抱起梵乐,向密室出口走去,喉头哽咽地说:“但愿明天一觉醒来你会感觉好受些,接受这一切……”
这一夜漫长,漫长得就像梵乐度过的七年;短暂,短暂得就像一刹那,一闪而过……这是梵乐第一次睡的完全矛盾的一觉。
就在梵乐沉睡不醒的这一夜,却是戈戎和古工两位老人的不眠之夜。他们进行了彻夜长谈,因为在这变化无常的世界,这样的机会不知道以后是否还会有。
夜空中披着点点星光,没有月亮,周围万物像蒙了一层黑纱。
两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就着结实的圆形草凳围坐在一堆篝火前,这里离梵乐睡觉的小竹屋没多远,不远处是巨灵雕的黑影,周围的大山像黑色的巨人俯看着他们。他们在叙旧忆昔,谈论着近几年来各自的情况:
原来,古工老人本是地界四教之一的灵教徒,但嗜酒的他由于在一次重要任务中醉酒误事,使任务失败,还打伤了几个同教第子,因此勃然大怒的灵教主将他驱逐出了灵教。走投无路的他怀着最后的希望去找好友— —身为梵教将军的的戈戎大哥,却意外得知他背叛梵教主潜逃了……最终在这地界不属于任何一教的他没了容身之所,实在无法生存,便坐着他的飞骑转而来到地上世界,后来做了飞行部医兽场的管理员和圣— —体疗院的飞送员,并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而当年戈戎老将军确实背叛了梵教主。他自幼疼爱的少主,不知怎么竟然与敌教— —冥教之女一见钟情,随后秘密相爱,不久生下了一子。不可思议的是,孩子出生那夜,天现异象,整个地界天空亮如白昼。自知事情将很快泄露的孩子父母决定暗中逃离地界,到地上世界安静生活。他们的谈话无意间被戈戎老将军听见,不过他们并没有将此事告诉梵教主,而是愿意帮助他们一起离开地界。然而正当他们想穿越黑暗森林时,追兵到了,但却不是冥教或梵教追兵,竟是隐藏在地界最深最暗处的黑暗一族— —狱地魔族。随后,爆发了那场黑暗森林之战。孩子父母为了保护孩子,牺牲了自己,而九死一生的戈戎老将军回到了地上世界。经过一番苦苦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孩子,本打算将他要回自己扶养,可看到孩子在新家快乐地生活,便放弃了这念头,但将关于孩子的一些信息告诉了他的养父母,希望他们严加保密……之后戈戎老将军隐居于灵犀山谷,并时常暗中去看孩子,秘密保护他……
“那么,我说得没错的话,”听完戈戎大哥的讲话,古工激动的说:“那孩子就是梵乐,而他的父亲是梵教之子幻,母亲是则是冥教之女梦,对吗?”
“是的,没错。”戈戎说,从火堆旁拾起一根干柴往篝火里添。
“可是他母亲怎么,怎么可能是地界最邪恶的一教——冥教之女呢?”古工难以掩饰自己的怀疑问。
“这点我也难以理解,但我想他们无疑是真心相爱的,而且从我对她的接触与观察来看,她并不是人们通常所想象的那样可怕,相反,她也有自己好的,甚至善良的一面。只是她的这些本性被压抑了,或许是爱的力量唤醒了她。”戈戎用一根树枝拨开一个火粒说。
“真不可思议,爱情使魔女变成了圣母!”古工由衷的赞叹道,此时夜更深了,他谈到了梵了:“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给他看了那个记忆之后,很伤心,睡着了。”戈戎看着一块通红的火炭说。
“可他们,我是说在地界几乎从不露面的狱地魔族,为什么会去挡住你们的去路,想要抢走孩子?”古工对此明显担忧不已地说。
“我也不知道,”戈戎直接回答说:“但我猜测可能与他们无比可怖的主人——万魔之魔有关。”
“就是……就是史前传说中与天始帝神争霸天地,后被他用生命与灵魂封印的万魔之魔——冥狱死魔?”周围的草叶上出现了霜露,尽管坐在燃烧正旺的火堆前,但古工仍然觉得寒冷,瑟瑟发抖地说道。
“对,没错,据说他被封印前拼尽全力分裂出了自己的一片灵魂,并发誓重见天日之时必将血洗世界。不过迄今为止没几个人相信那是真实的,也没有人知道那灵魂是否真的存在。”
“太可怕了,”古工接着他的话说:“那他们抢夺孩子的目的,是否因为他就是打破封印的钥匙?”
“有可能是钥匙,甚至有可能是药引子,助使他破出封印后加速恢复元气,”戈戎望着一个扑腾起来的火苗说道:“但也有可能都不是。”
“他残忍了,”古工说,烘烤着火的身子移得更靠近火堆了,“如果是的话,那为什么是梵乐?”
“对此,我们一无所知。”戈戎非常肯定地回答说:“也许那是一个天机,不是你我所能知晓的。”
他们又凝视着火焰沉默了好一会,这时夜色更加浓稠,雾气愈加湿冷,天上的的星星已经稀稀拉拉了。
“那孩子,”古工先说了话:“你打算怎么办?”
“将他送去地界,修炼法术。”戈戎说道。
“他会答应吗?”古工问。
“会的,一定会的,这一点毫无疑问。”戈戎相当有把握地说:“他是属于那里的,而且不仅是为了他的亲生父母,也是为了他的养父母。”
“可是我们,”古工哭笑着说道:“在地界已经没有任何居身之处,你又准备将他送去哪里呢?”
“梵教,”戈戎确定地说:“我不知道他的梵教爷爷是否会接纳他,但这无疑比把他送去冥教外公那里更安全。”
“好,你我们就将他送去地界,送到梵教,即使是死!”古工望着戈戎大哥回答道。
“好兄弟!”戈戎说,他们两只干瘦的老手握在一起,目光一齐投向这黎明前最后的星空中。
天空中只剩下孤零零的几颗星,他们忽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接着看见有两颗星,正如篝火里燃烧殆尽的一亮一闪的火星,然后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