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和李婶不言,只是十分难过地看着紫晴,对眼下的事情他们已经无能为力。
紫晴心中茫然,有气无力地对阳石青城说,“爹,你容我想想,明天一早我自然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好,我就知道晴儿是一个懂大义的人,必和那些女子不同。”阳石青城咳嗽几声,挪着步子到了墙边,倚着墙角坐下,周子倾也坐在阳石青城的旁边,闭目假寐。
石室的栅栏之外,目极之处,只是那处幽长狭窄的甬道,偶尔能听到黑巫女来来往往走路的声音,但听得并不清晰,仿佛人被困在另一个世界里,失去了与外界所有的联系。
紫晴打开手心,里面依旧握着那块驱巫石,这个石头再一次地告诉她,眼下的一切事情并非是一场噩梦,而是一场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残酷人生。
她想到了婆婆的临死前的叮咛,想到了玉竹在烈火里被烧灼时的惨叫,想到了莫靖安跃下崖时看她的不舍的目光,想到黑猫凄惨的叫声和那渴求活下去的眼神……她的心里异常凌乱。
她从阳石霍那里知道洗灵池是做什么的,她也知道,一旦进入洗灵池,将灵魂都交由黑巫,从此往后行尸走肉,她只会是岳紫阳手下的一个爪牙。
她不会再记得婆婆,也不会记得婆婆面前允诺的事情,她见到莫靖安也不会再记得他的帮助和情谊,她会忘记玉竹,忘记黑猫,忘记……凌逸辰。
想到凌逸辰,紫晴突然一醒,下意识摸向腰间,她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那是凌逸辰给她的一叠纸鹤,原本以为永远也不会用这些东西,却未料到这么快就要用它们。
她拿出金色的纸鹤,依着凌逸辰的方式念了咒语,突然,她手中的两只纸鹤像活了似的,张开金色的翅膀向石室的栅栏飞去,所倒之处,皆留下一道金色的影子。
出了栅栏,那几只纸鹤就隐去了身影。
紫晴将剩下的纸鹤接二连三的放出了石室,她希望,凌逸辰在看到这么多纸鹤一同出现,能知道事情紧急,能知道她需要他。
她希望,他并非是一个冷血帝王,她希望……那流转于她和他眉目之间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并非是一厢情愿的梦幻,而是彼此心意相通,互为知已,能以性命相抵的心上人……
当想到心上人这三个字,种种回忆扑面而来。
那天在桃花镇前的湖水里,他为了躲避黑巫女而深情拥吻了她。
在山洞里休息,她曾盖着他墨绿的衣袍酣睡,那荷叶一样的蜷缩着身体的情形不止一次以幸福的姿态冲撞紫晴的心。
是的,从那一刻,她似换起了千世万世的记忆,以不能阻挡的姿态爱上了他。
爱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不论自己的身份是如何的卑微。
就像在那清晨山林里,一头眸光纯澈的小鹿爱上了那个背着弓箭的猎人。
紫晴带着全部的希望和期盼,她希望,就算凌逸辰忌讳周子倾活在这个世上,就算已经看清了阳石青城的动机,就算,这些老弱病残的存在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危机,但她还是希望,她和他之间的种种能挽回这个局面,至少他答应过她,会让岳紫阳放了阳石一家人,不让她进入祭坛成为一个行尸走肉的黑巫女。
“晴儿,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些小玩意,我相无需带着它们进洗灵池。”紫晴略有些伤感,对阳石青城此刻的关切也不再觉得是父女之情,而是觉得,他在警惕着紫晴的变卦。
坐到石墙边,紫晴闭上了眼睛,期盼着凌逸辰能快点到来,时间慢长的如同石壁在时光中的腐蚀风化,而她的心,却在这风化里以闪电的姿态在凋零。
祭坛地下百米深处,是祭坛的根基,更是黑巫女所有的灵力所在。
这里的基石是由成千上万的头骨堆叠,那些头骨枯目相对,牙齿暴露,森然可怖的姿态却共同打造了黑巫祭坛的声势浩大的气场,让人站在这里,就被眼前这副场景震慑,连灵魂都要被激荡出体外。
岳紫阳十分满意地仰视着这越来越结实的根基,手掌摩挲着法杖,心底却是一种石头落地的安然,“岳紫晴,你终于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说过,我会让你也尝尝那火焰湖烈焰的滋味,不过,现今看来那洗灵池更适合你。我要让你尝尝洗灵的滋味,我要让你知道背叛白巫也并非是十恶不赦之事……哈哈哈……哈哈哈。”
岳紫阳疯狂的笑声震荡着祭坛基石,那些空空如也的骷髅回应着这笑声,发出阵阵可怖的呜咽声,仿佛与万鬼同窟。
“坛主,你看这个。”祭坛右使将手掌里的东西送上让岳紫阳过目,东西泛着微弱的金光,在黑暗如地狱的祭坛中心,却显得那么的柔弱,让人看了心里生出一种怜爱之感的柔美。
岳紫阳收起脸上的兴奋,眼底渐渐染上一层忧伤,“是我送给逸辰的相思鹤……它们怎么会在你这里?”
“是从关押阳石一家的石室里飞出来的,若不是事先在祭坛峡谷施咒设了结界,这些小东西可是要坏了坛主大事。”右使俯身,邀功似的陪着笑,她哪里知道岳紫阳此时心里正在滴血,心头酝酿的恨意足以把天地都掀塌。
岳紫阳捏着金色纸鹤的翅膀,看着它不遗余力地在手心里扑腾,似要挣脱她的控制飞离这个黑暗的地方,岳紫阳的脸上的表情僵硬,渐渐变得冷酷,“上面刻着的梵文,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属下不知,还望坛主提醒。”
“是定不负相思意,定不负相思意……定不负相思意……这些梵文都是我一字一句写上去的,这纸鹤也是我亲手叠的,当初将这纸鹤送于他,是怕我在他地清扫女巫时两人书信不通,会起相思意心里伤感。所以亲手叠了这些纸鹤,耗费心力施咒……却不料,他却把它们送给了那个紫晴。”岳紫阳悲绝而笑,笑声凄清,让一旁的右使听了好不心颤,每到这时,就代表坛主发狂的预兆,坛主发狂,黑巫女个个都得小心行事,否则轻被鞭笞,重被折骨咒折骨,生不如死。
“坛主,或许只是那个女人偷盗的,她鬼精的很,上次还用皇上来威胁坛主……”
“威胁,她是在威胁我……不是利用凌逸辰的命,而利用我对凌逸辰的爱。我知道她不会杀他,可是我就是见不得,别人用我最心爱的人来威胁我,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断,让她受尽折磨,再让她跳进那洗灵池经历痛不欲生的折磨,我要让她痛,让她生不如死。”岳紫阳发了疯一般,她将手里的金色纸鹤揉碎,踩到脚下,又施以咒语让那些金色的粉末变成了黑色的泥土,可是恨意并未消失。
岳紫阳的步子极快,后面的黑衣使者只有极力跟上。
通往石室的甬道像条黑色的黑龙,依着黑色法丈顶上那微弱的红光,两个行走在其中的人就像是爬行的野兽一般,缓慢独行。
岳紫阳来到石室,施了分身咒,两个岳紫阳神色举动都如出一辙,后来而上的黑衣使者看到如此情形惊呼,“坛主,你这是要?”
“有一场好戏要看,分身会去皇宫告知皇上阳石一家的下场……而且我要加大那些药量,永远不能让凌逸辰回忆起往事,我要让他永远忘了她,不留一丝一毫的记忆。”岳紫阳刚刚说完,那个分身身影一闪,完全不见了踪影。
岳紫阳转身从榻上拿来一件凌逸辰常穿的长袍,递给使者,“你来扮皇上……”
“属下扮不了,皇上言行举止,属下都不熟悉,况且声音难以假扮……”
“我只需要你的一个背影,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我要让这个丫头心神欲碎,彻底死心,只有这样才解我心头之恨。”岳紫阳谋好了一盘棋,眼神里闪动着一丝得意的笑,她知道这盘棋必定让紫晴甘愿沦落黑巫祭坛,“从此往后,真与假,是与非都不再重要,我将牢牢握住这条线,织成网子,将所有的白巫女残兵败将统统一网打尽,到时候黑巫才算是千秋万代。”
“坛主圣明!”使者谄媚鞠躬,接过凌逸辰的墨绿色衣袍穿上,一旁的黑巫又照着凌逸辰的发式梳好,若看背影,完全与凌逸辰一模一样,岳紫阳看到如此,懒懒地说了一句,“走吧,去了石室,你尽管给我一个背影,剩下的事情都由我来办。”
“是,坛主。”
岳紫阳拖着长袍,缓步向石室走去。
黑巫使者依言行事,丝毫不敢有一点的差错,行走之时仍然不忘记看着岳紫阳的脸色,唯恐做错丁点,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