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已至,蝉鸣再起,晨间的风,传送难得的凉爽。
将窗子开大一些,让那股清凉传送到某人的背上,那正在埋头跟稀饭和土司奋战的他身上。
“慢点,吹一吹再喝。”看他埋头一个劲大快朵颐,却又不时发出被热粥烫到的低咒微嗔,然就是这样也舍不得放下手里的勺子,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摸摸那个专心致志的黑发脑袋。
“以后我再早一点起来煮粥吧,等你起来就不会这么烫了。枫就是再喜欢这个蛋花,也别这么急啦,小猪!”
“不允许再早!我就喜欢烫,不行啊!”赌气般吸溜又喝了一大口,还啊呜啃了一口吐司,让那矩形的面包上出现一个超可爱的月牙缺口,瞪我,“你才是猪!”然后就继续埋头进攻了,真是烫,并快乐着……
“你呀你!”我对他总是没辙,也早已习惯他粗声恶气里潜藏的贴心。
在他身边坐下,开始剥鸡蛋。这小子是东西方文化的超级结合产物吧?竟有人喜欢喝粥加吐司加鸡蛋的,果然非常人……
“对了,学长的小千金你见过么?可爱么?”小悠在春天诞下一个千金宝贝,由于赶着带回千叶老家报喜,我也就没机会看到抱到了,听说球队里几个要好的去他家里看过,当然,我这少爷也有被新爸爸给拖去的。
“唔……”他把脑袋凑过来,再度一口啊呜,于是我举起来的白煮鸡蛋上也出现一个更有创造性的月牙。
腮帮子鼓起来,咽下去,吸溜喝口粥,终是顺了气,满了意,抬眸看过来,顺便把抓过烤吐司的油爪子印上我的脸,戏谑淘气中终是决定回答我的问题了。
他说,“好小,好轻,好软……”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形容天鹅绒抱枕之类的……
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很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天赋异禀。两字两字的形容词就这么义正言辞迸出来,却又是那么短小精悍,贴合实际,让我愣是无话可说,无言反驳……
“好吧,下次我一定要抱抱!”有些怨怠,“小悠那么漂亮,学长也帅,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是个洋娃娃啊!”好想抱一抱,圆了我不玩洋娃娃的不完整童年哦……
“抱人家的干吗!”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对又受刺激了,突然瞪起来,困倦消失殆尽,恶声恶气冲着我哼哼,“不如抱自己的!”
明明吃鸡蛋的是他,我却差点给噎住,继而只觉脸颊升温,随着这夏的气温,一路飙升。
有些羞腆的低下头,捣了捣他的胳膊,“白痴枫,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做梦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主动听到他提生孩子的事,纵然是无意识的条件反射,却也许,是心态的直线条反应吧?
“有什么问题?”那厢很是不解我这股矫情从何而来,怔怔捣了捣我枕在他手臂上的腮帮子,戳一下,弹回来,于是又戳一下,玩得乐此不疲。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问题!”又被当做了玩具,却在脑海里冒着泡泡,肆意的感到何谓心花怒放,他不排斥?他不排斥!
之所以会如此担心,还不就是这少爷历来对小朋友们所表现出来的冷无感导致的引申反应呗。
无论是邻居的娃儿 上司的娃儿,朋友的娃儿,从没见过他有主动亲近孩子的意愿,若是在路上同时看见小猫和小孩,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定会毫不犹豫选择逗猫的……
丁克一族,我连这个极致想法都做好打算和心理准备了,现在居然可以听到他的那句“不如抱自己的。”真是比吃了糖果还甜呢!
“现在插播一条临时新闻,有关本地最大的外贸公司常泽川的爆炸新闻!”
正在自我陶醉中,一直开着早新闻的电视里,蓦然传出的播报声让我蓦然一惊。常泽川,那是,那个公司,是让我带着宛如壮士断腕般离开 却又难忘拼搏过程的地方。
“据安南署经济犯罪调查科对外公布的可靠消息:常泽川社长的女婿 亦是该公司的企划室课长吉良拓,日前已经因涉嫌泄露公司机密 亏空公款等数项罪名被警方依法逮捕。消息一经公布,常泽川股票一路狂跌,导致购买该股的市民们叫苦不迭,常泽川社长本人已经自安特卫普赶回国亲自处理事宜……”
“同时值得一提的是,常泽川社长千金 亦即吉良夫人日前已向法院提出离婚申请,理由是其一直秘密雇佣的征信社探员,已调查出吉良拓与五名以上女子有染并包养的不堪事实……”
怔怔听着,怔怔发呆,看向桌角不知名的某处,头脑中,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具象形容的感觉。
百转千回千头万绪,从初次进入这个人的office起就不断感受到的恶心记忆,这本以为会很难消除 只能把一切交给时间的阴影,如今就这样在如此大快人心的结局里逐渐散去,淡去了……
该怎么形容这世间的诸多曲折与坎坷?也许,我们那拥有上下五千年深邃历史的古话,总是有其独特存在乃至传颂至今的道理所在,诸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般的,天理。纵然有些唯心,却还是让我想起了那两个字:报应。
“发什么呆?白痴?”我半天的无语,终是让本来无所顾忌的少爷起了疑心,扳过脸颊近距离对视,带着审讯的目光炯炯,摄魂夺魄。
“恩……就是想亲你,在考虑我该如何得逞……”讪讪而笑,对着严肃的面容展露颇为谄媚的笑容。不需要让你知道这一切,反正,都过去了。
My Kaede,你该是无忧无虑一门心思打好球 努力飞的隼,就算为了我这只笨蝶而驻留,却还是想要保护好那颗纯粹的心。“唔?”……
没有想完我的小心思,就已经被薄荷般清新 同时又含着蛋白质香气的唇瓣包裹住了呼吸。肆意地,蛮横的啜饮,好像我的唇也是那碗粥般让他分外投入……
到我再度出现疑似窒息的征兆前方肯放开来,神气活现的斜睨,至高无上的口气,“让你得逞了,满意了吧。”
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少爷呀……“坏人!”虽是嗔怪,却只觉自己的气势真的很逊,软绵绵的把脸搭在起身准备上班的背脊上,“早点回来。”
“今天不跟我去队里了?”他回眸,用额头撞我的脑门,“跟屁虫?”这家伙,我只得无奈的对他勾起僵笑。
自那惊天动地的“流川丸子”事件过后,一些新奇的转变正潜移默化中闪现。
我有幸得到老头,哦不,是Apache老板的亲自召见,整个过程还非常的宁静而和谐,在彩子的陪同下一路听他历数球队光辉岁月,并默许了我可以自由从捷径进来看他的莫大特权!
那一刻,终是忍不住开心得像个孩子般蹦到了彩子身上,也让本准备一路保持到底的知性少妇形象,彻底破功……
所以现在常会跟着他上班,一前一后从两个地方偷偷进球馆,带着股地下工作者般的刺激,却终是满足了一直以来心中的夙愿。
其实只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希冀,只是想看着他练球,看着他在我面前飞起来,发光。
还可以在休息的时候做他的店小二,蹲下来替他把鞋带系好……纵然被少爷戏谑为小跟屁虫,却甘之如饴的珍惜这得来不易的亲近。
不过,今天要暂时停止跟屁虫的使命了,因为……笑开来,在玄关那里站住,将手撑在他弓身穿鞋的肩,“有点累,就不去了。”
“哪里不舒服?”随意扯的托词竟让他倏地站起转过来,在我浑身上下一气乱摸,表情严肃而谨慎。
这是一汪清水,清冽澄澈,却含着汩汩的凉意的柔和。摇头,把包包斜挎在他身上,把背带理平;“没有不舒服!今天,准备买好多好多菜的,所以也要提前准备的,枫。”
捏他的腰肢,带点小小的威胁,“难道你忘记了么?”今天的日子,你是否能记得呢,少爷?
“傻瓜。”掌控我放在他腰间的手,捏了捏,倏地揽进怀里就是一个悬空的抱抱再火速放下来,“白痴生日快乐。”
“谢谢枫!”踮起脚啾他的脸颊,目送那熟悉的俊逸身形出了门,倚在鞋柜上,怔怔发呆,只记得,是生日么?少爷?
一丝小小的失落,却终究被那仿佛还停留在全身的气息和温度包裹着,不错了,能记得是生日,对一根筋对篮球的他而言,已经不易了!暗笑自己的贪心,坐回沙发,手机却奏响了轻快的旋律。
“前辈?”有些迟疑地唤出来,方觉得好像昨天,我还在青野的办公桌前与她一起跟报表奋战。
“官,你好么?”是一贯的清冷声音,冷静,理智,一丝不苟,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让心也随之慨然而温馨。“我很好,前辈呢?公司现在是不是很乱?你们会……”想起那则消息,想起股票大跌的事情,不由担心起来。
“你也看到新闻了是吧,傻瓜。”还是那么冷静而沉稳,“这时候还替我们这群老家伙担忧,你果然是个白痴。”
“前辈!”莫名的忧心更甚起来,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已经逐渐摸透了她的性子,倔强,强悍,带着事业型女人最标准的特质,却有着一颗,纤细的心脏。
“没事的,官,公司不会就因为这个人渣垮掉,社长也没有裁掉一个人。”微顿,带着惋惜的口气逸出,“要是他早点看清那个人,早点自己主持大局,你肯定不会被挤走的!”
那股暖意,静静地柔和地涌过来,过去的那些不快压力已越来越淡,留下来的,是为这善意惋惜而升腾的感动。“前辈,我现在过得很好,放心。还有。”
压低声音,微笑而对话筒,“有时间,跟船运部的中田桑吃个饭吧,他在我面前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青野,是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如果可以的话,想在她身边一起照顾小唯……”
那一头,是挺长的一段静谧,默然。我很耐心的握着电话,倾听那颗坚强心脏的频率。
直到那频率,化为柔和中带着波动的清音,仿佛那总是坚定线条的红唇,正对着我,微颤,“我会考虑,你的合理化建议……谢谢,诺诺……保重……”
“保重,前辈。要幸福的,一定!”那一刻,仿佛窗外的日光更加的瑰丽,仿佛有种与幸福相连的感觉,在心底里游弋。
挂上电话,不胜唏嘘的感慨,理智却告诉我要赶紧去买菜啦,为了今天,为了这个日子,七月十八日。